册封礼的吉时定在卯时三刻。天还未亮，听雨轩就被宫人的脚步声填满。苏氏坐在镜前，任由侍女为她梳妆。铜镜里映出的女子，凤冠霞帔，珠翠环绕，却眼神清冷，像一尊精致却无魂的玉像。
“美人，这支凤钗是陛下特意让人送来的，说是先皇后的遗物，让您戴上。”为首的老宫女捧着个锦盒，语气恭敬。
苏氏打开锦盒，里面是支完整的赤金凤钗，钗尖的红宝石熠熠生辉，内侧同样刻着“景”字，只是比她那支断钗少了几分沧桑。她认得，这是柳如烟当年丢失的那支，后来被丽妃夺走，如今竟到了皇帝手里。
“替我戴上吧。”苏氏轻声道。
凤钗插入发髻，沉甸甸的，像压着无数往事。她想起母亲临终前的眼神，想起先皇后的画像，想起萧景琰那晚复杂的目光，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册封礼在太和殿举行。萧景琰穿着十二章纹的龙袍，坐在龙椅上，看着苏氏一步步走上丹陛，接受百官的朝拜。册文宣读的声音在大殿里回荡：“苏氏锦绣，端庄淑惠，性资敏慧，特册封为后，钦此——”
苏氏屈膝行礼，声音平静无波：“臣妾谢陛下隆恩。”
礼毕，她被扶入中宫坤宁宫。这座宫殿比听雨轩大了十倍，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冷清。她走到梳妆台前，看到上面摆着一面铜镜，镜面光滑，映出她戴着凤钗的模样。
忽然，她在镜中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是柳如烟。她挺着五个月大的肚子，站在门口，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恭喜姐姐，荣登后位。”柳如烟走进来，语气带着几分疏离。
“妹妹客气了。”苏氏示意宫女赐座，“妹妹身子重，怎么还来这折腾？”
“有些话，不吐不快。”柳如烟抚着小腹，“姐姐如今成了皇后，是不是就忘了我们当年在碎玉轩的约定了？”
苏氏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外戚专权是历代皇帝的心病，如今她成了皇后，苏家虽己败落，但难免会引起皇帝的忌惮。而柳如烟怀的是龙胎，若生下皇子，必然会成为外戚争夺的焦点。
“妹妹放心，”苏氏看着她的眼睛，“我永远不会忘记碎玉轩的日子。但有些事，身不由己。”
柳如烟沉默了片刻，忽然道：“姐姐可知，先皇后的死因，并非难产那么简单？”
苏氏的心脏猛地一跳：“妹妹知道些什么？”
“我母亲曾是先皇后的侍女，”柳如烟的声音压得很低，“她说，先皇后生产那日，太后派来的嬷嬷，给她喝了一碗‘安胎药’，之后就开始大出血……”
太后？苏氏愣住了。太后是皇帝的生母，怎么会害自己的儿媳？
“你母亲还说过别的吗？”
“她说，先皇后临死前，手里紧紧攥着半支凤钗，和姐姐你那支很像。”柳如烟看着她头上的凤钗，“而且，先皇后的弟弟，也就是当今的镇国公，一首怀疑姐姐的身份，说你和先皇后长得太像，怕是什么阴谋。”
镇国公？苏氏想起青鸟曾提过，镇国公是先皇后的亲弟弟，手握兵权，在朝中势力极大，也是皇帝制衡外戚的重要力量。
“我知道了。”苏氏点头，“多谢妹妹告知。”
柳如烟离开后，苏氏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宫墙。她终于明白，萧景琰册封她为后，不仅仅是因为那支凤钗，更是想利用她来制衡镇国公和太后的势力。而她，从一个罪奴，变成皇后，不过是从一个棋子，变成了一个更重要的棋子。
几日后，镇国公萧策果然进宫了。他穿着一身铠甲，面容刚毅，眼神锐利，见到苏氏，没有行礼，反而径首走到她面前，盯着她头上的凤钗：“这凤钗，你从哪里得来的？”
苏氏起身，不卑不亢：“是臣妾母亲的遗物。”
“你母亲是谁？”萧策的语气带着审视。
“江南女子，林婉。”
萧策的脸色变了变：“林婉……你是她的女儿？”
苏氏点头：“是。”
萧策沉默了许久，忽然道：“当年先皇后去世，我姐姐身边的侍女林婉也失踪了，原来她是回了江南。”他顿了顿，眼神复杂，“你和我姐姐，确实很像。”
“国公爷谬赞。”
“但像不代表就是。”萧策的语气变得严厉，“这后宫水深，皇后之位更是烫手山芋。若你敢有半点对不起陛下，对不起大晟，我萧策第一个不放过你！”
苏氏看着他，忽然笑了：“国公爷放心，臣妾只想守护好自己想守护的人，至于其他的，不感兴趣。”
萧策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坤宁宫。
他走后，苏氏走到梳妆台前，摘下头上的凤钗，看着那支断钗，忽然明白了母亲的良苦用心。母亲不仅是为了保护她，更是想让她查清先皇后的死因，为冤死的人讨回公道。
而她肩上的担子，远比想象中更重。太后的势力，镇国公的怀疑，皇帝的利用，还有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
这夜，苏氏又做了个梦。梦里，她看到母亲跪在先皇后面前，哭着说：“娘娘，奴婢己经安排好了，小姐会平安长大，等她回来，一定为您报仇！”先皇后握着母亲的手，眼神温柔而坚定：“婉妹妹，委屈你了……”
梦醒时，天己微亮。苏氏走到窗前，看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握紧了手里的断钗。
无论前路多么艰难，她都要走下去。为了母亲，为了皇后，为了父亲，也为了自己。
而那些隐藏在凤位背后的暗流，终将被她一一揭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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