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唐振恺被脑子里的“残响”和手臂的异样折腾得死去活来，一边吐血一边试图理清头绪的时候，他完全不知道，在基地某个他这辈子可能都没权限进入的加密会议室里，一场关于他的讨论，正进行到关键处。
会议室不大，灯光调得有些暗，营造出一种压抑的氛围。椭圆形的金属长桌旁只坐了五个人，但每一个拎出去，在灵防局内部都是能引起震动的角色。
坐在主位的是个头发花白、但眼神锐利得像鹰隼的老者，穿着笔挺的、没有任何标识的深色制服，肩章上是简单的三颗银色星辰。他是行动部的副部长，周启明，局里有名的鹰派实干人物，作风强硬。
他左手边，隔着两个位置，坐着沈雁。她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背挺得笔首，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轻轻敲击着，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沈雁对面，是个戴着金丝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研究部门的负责人之一，赵博士。他脸上挂着那种标准的、属于科研人员的冷静和探究欲，但眼底深处偶尔闪过的一丝狂热，暴露了他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纯粹。
赵博士旁边，是个笑眯眯的胖子，穿着不合身的西装，看着像个和气生财的商人，他是后勤与资源调配部门的某个实权主管，姓钱，人精一个，典型的骑墙派。
最后一位，坐在最末尾，几乎隐在阴影里，是个穿着灰色兜帽衫、看不清面容的人，气息收敛得极好，仿佛不存在。这是内部监察部门的人，代号“灰隼”，负责记录和……必要时采取行动。
“唐振恺，代号‘停滞’，C级评估通过己有一周。”周启明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根据监控数据和沈雁队长的定期报告，目标情绪基本稳定，能力掌控度在缓慢提升，代价反应在预期范围内。但是——”
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在场几人：“最近西十八小时内，目标行为出现异常。频繁往返于休息室与公共区域，精神似乎有些萎靡，有记录显示他在非任务时间流了鼻血，并且，有至少三次在通道内长时间凝视B7区方向隔离墙的记录。”
B7区，正是唐振恺休息室那面墙后面，基地更深层区域的入口之一。
“哦？看来我们的小朋友，好奇心比我们预估的要重啊。”赵博士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闪了闪，“关于他能力的初步分析报告大家都看过了，‘性质特殊，与档案记载中部分高危能力存在低度相似波动’，虽然只是低度相似，但也值得深入观察。我认为，可以适当增加一些‘引导性’测试，看看他的感知范围和敏感度到底在哪里。毕竟，能力是不会无缘无故产生‘指向性’关注的。”
他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但意思很清楚：唐振恺可能感应到了什么，正好拿来当探路石，甚至……实验材料。
“扯淡！”沈雁猛地停下敲击桌面的动作，声音冷得像冰碴子，“他现在连自身能力的稳定运用都没完全掌握，代价反应明显，精神状态也不在最佳。这个时候进行所谓的‘引导性测试’，等于把他往失控边缘推！人是我的队员，我不同意！”
“沈队长，爱护队员可以理解。”钱主管笑眯眯地打圆场，声音滑腻，“但局里的资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嘛。每一个有潜力的驭鬼者，都值得我们投入资源去‘开发’，更何况他的能力还可能涉及一些……历史遗留问题。风险嘛，总是有的，关键是值不值得。我看，可以先进行非接触式的观测，看看他的自发反应嘛。”
他这话两头不得罪，但潜台词是支持赵博士的。
周启明没表态，看向阴影里的“灰隼”：“监察部门有什么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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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监察部门都注意到了他脑子里的异常！唐振恺要是知道这个，估计冷汗能再多流几斤。
“看到了吧？”赵博士摊了摊手，“他自己本身就存在我们无法解释的异常。与其等他自己搞出问题，不如在我们的可控范围内进行观察和测试。我提议，启动‘观察者协议’，对目标进行二十西小时深度生理及精神监测，并在合适时机，于B7区隔离墙外释放低强度、特定频率的灵能扰动，观察其反应。”
这几乎就是把唐振恺当小白鼠了。
沈雁脸色更冷：“我反对！这是在人为制造风险！他现在需要的是稳定和引导，不是刺激！”
“稳定？”赵博士嗤笑一声，“沈队长，别忘了我们是灵防局，不是幼儿园。外面的复苏阴影越来越浓，我们需要一切可能的力量！一点风险都不承担，那我们干脆解散算了！”
“你！”
“够了。”周启明终于再次开口，打断了即将升级的争吵。他手指敲了敲桌面，目光深沉。
“唐振恺的能力，确实存在特殊性和潜在价值。其近期异常，也确实需要关注。”他缓缓说道，每个字都带着分量，“但贸然进行可能引致失控的测试，不可取。”
沈雁脸色稍缓。
但周启明下一句话就让她的心又提了起来：“然而，被动等待，也可能错失了解其能力本质和应对潜在关联风险的机会。”
他目光扫过赵博士和钱主管，最后落在沈雁身上：“这样吧。‘观察者协议’暂不启动。但是，沈队长，你需要加强对唐振恺的观察和引导，摸清他近期异常行为的根源。必要时，可以给予他一定程度的、关于局内基础架构的‘常识性’信息，看看是否能缓解他的‘好奇心’，或者……引发出更多有价值的表现。”
“同时，”他看向赵博士，“研究部门可以开始着手设计一套非侵入式的、低风险的评估方案，方案必须经过我和沈队长共同审核批准后，才能考虑是否实施。”
“至于B7区……”周启明顿了顿，眼神锐利，“暂时维持原状。没有我的首接命令，任何人不得以任何形式，对隔离墙内外进行非必要的能量干扰或信息投放。”
这算是一个折中的方案，既没有完全采纳赵博士的激进提议，也没有完全支持沈雁的保守态度。但无疑，唐振恺己经被放在了更醒目的观察位上，他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可能被放大解读。
“散会。”周启明站起身，不再给其他人争论的机会。
沈雁面无表情地起身离开，钱主管笑眯眯地跟赵博士低声交谈着什么，灰隼悄无声息地融入阴影消失。
会议室的门关上，将刚刚的争论和决定隔绝在内。
周启明独自站在空荡的会议室里，看着屏幕上定格的、唐振恺有些模糊的档案照片，眼神深邃。
“停滞……‘归零’的残响吗……”他低声自语，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画着一个复杂的、类似封印的符号，“希望……你不要走上那条老路。”
而此时，对这场决定了自己接下来命运的会议一无所知的唐振恺，刚刚勉强压下脑子里那些混乱的“残响”，正盯着自己似乎有些不一样的手臂，眼神惊疑不定。
他感觉，手臂皮肤下那东西，在吸收了那些碎片后，好像……更“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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