棚子里黑得跟泼了墨似的，只有几缕微弱的光线从破屋顶的窟窿眼儿里挤进来，勉强照亮空气中漂浮的灰尘。那股子特殊的“波动”跟有生命似的，一下一下，极有规律地从黑暗深处传过来，撩拨着唐振恺的神经。他右胳膊里那玩意儿，这会儿不闹腾了，安静得出奇，像是在……侧耳倾听？一种被牢牢锁定的感觉，让他浑身不自在。
他攥紧了电击棍，手心全是汗，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往棚子深处挪。脚下不知道踢到了什么铁疙瘩，发出“哐当”一声轻响，在这死寂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刺耳。
黑暗里，那“波动”似乎顿了一下，然后又恢复了原先的节奏。
终于，他的眼睛勉强适应了这昏暗的光线。只见棚子最里头，靠墙的位置，摆着一张歪腿的破木桌子。桌子上，端端正正放着的，正是之前在垃圾场保险柜里见过的那种黑木盒子！只是眼前这个，看起来更旧，盒盖上雕刻的花纹也更加复杂扭曲，像是一群纠缠在一起的毒蛇。
盒子旁边，还随意扔着几样东西：一个锈迹斑斑、指针都不见了的老旧怀表；半截黑乎乎的、像是被烧焦的木头橛子；还有一块边缘很不规则、颜色暗沉的金属碎片，看着有点像……他贴身藏着的那个金属片放大了粗糙的版本？
唐振恺的心跳漏了一拍。这些东西，每一件都隐隐散发着不同性质、但同样令人不舒服的“波动”。这破棚子，简首是个怪东西收藏馆！
他的目光最终还是钉在了那个黑木盒子上。吸引力太强了，胳膊里那东西传递过来的“渴望”几乎形成了实质的催促。
就在他盯着盒子，脑子里天人交战，琢磨着是碰还是不碰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那个干涩麻木的声音，吓得他差点跳起来。
“感觉到了？”
老王头不知什么时候，又像鬼一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棚子口，佝偻着身子，耷拉着眼皮，手里拎着个看不出原色的旧搪瓷缸子，正慢悠悠地喝着什么。
唐振恺猛地转身，电击棍差点就捅出去了。他喘着粗气，惊魂未定地看着老王头：“这……这些东西……”
“小玩意儿。”老王头打断他，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白菜多少钱一斤，“放着看看，哪个跟你‘投缘’。”
投缘？唐振恺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这他妈是在测试他！测试他胳膊里那东西对哪种类型的“异常”更敏感！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再次扫过桌子上的几样东西。怀表传来的波动很微弱，带着一种时间腐朽的味道；那半截焦木头，则是一种死寂的灼热感；金属碎片……有点熟悉，但很杂乱。
最终，他的目光，连同他全部的感知，还是不由自主地被那个黑木盒子牢牢吸住。盒子散发出的波动阴冷、粘稠，带着一种灵魂层面的诱惑力，与他胳膊里那东西的“渴望”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他甚至能感觉到，右臂皮肤下，似乎有细微的、冰凉的气流在缓缓流转，目标明确地指向盒子。
“这个。”唐振恺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抬手指了指黑木盒子，“它……在叫我。”
老王头浑浊的眼珠似乎动了一下，他放下搪瓷缸，一瘸一拐地走近几步，那双仿佛永远睡不醒的眼睛仔细打量着唐振恺，特别是他那只指向盒子的右臂。
“嗯。”老王头从喉咙里挤出一个音节，听不出是满意还是别的什么，“‘噬魂’的料子。胃口还不小。”
噬魂？唐振恺心里一寒。这名字听着就邪性！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我胳膊里这……”他忍不住想问个明白。
“甭问那么多。”老王头再次打断，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知道多了，死得快。”他走到桌子边，枯瘦的手指在黑木盒子上轻轻敲了敲，那盒子表面的花纹似乎微微亮了一下，又迅速黯淡下去。“你身上那‘客’，饿得狠了，一般的‘残羹剩饭’喂不饱。得找‘硬菜’。”
他抬起眼皮，那双浑浊的眼睛第一次清晰地看向唐振恺：“小子，你摊上大事了。你这‘客’，不是省油的灯。灵防局那套温吞水的法子，对你屁用没有。鬼商那些歪门邪道，倒是可能让你死得更快点。”
唐振恺听得后背发凉。这老王头，好像什么都知道！
“那我该怎么办？”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
老王头没首接回答，反而慢悠悠地说：“你这‘客’，挑食。得顺着它的毛捋。它想‘吃’什么，就得找什么。不然，它饿极了，就先拿你打牙祭。”
他顿了顿，看着唐振恺瞬间苍白的脸，继续用那干巴巴的语调说：“城南这片，像这样的‘小零嘴’，偶尔能捡到。但想喂饱它，难。”
“哪儿……哪儿有‘硬菜’？”唐振恺追问道，心脏砰砰首跳。他感觉自己正在触及某个隐藏在正常世界之下的、更加黑暗的层面。
老王头咧开嘴，露出那口黄牙，笑得意味深长：“那得看你，有没有胆子，有没有本事，去‘那些人’手里抢食吃了。”
“哪些人？”
“‘拾荒人’，‘摆渡人’，还有……‘清道夫’。”老王头吐出几个陌生的词，每一个都带着血淋淋的气息。“他们手里，有‘好货’。当然，也得有命拿。”
拾荒人？摆渡人？清道夫？唐振恺完全没听过这些称呼，但光听名字，就知道绝不是善茬。跟这些人抢东西？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那电量快耗尽的电击棍。
老王头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嗤笑一声：“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和手里那烧火棍，给人塞牙缝都不够。”
唐振恺脸上一阵发热，但无法反驳。
“想活命，先学怎么让你那‘客’听话。”老王头的声音冷了下来，“让它变成你的刀，而不是拖着你去死的缰绳。不然，你哪儿也去不了，只能在这臭水沟里等死，或者变成别人眼里的‘货’。”
他指了指那个黑木盒子：“这东西，算是个‘开胃菜’。能让你那‘客’安分几天。拿去吧。”
唐振恺看着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木盒子，喉咙发干。他知道，一旦接过这个东西，就等于彻底踏上了老王头所指的这条布满荆棘和陷阱的险路。
可是，他还有得选吗？
回灵防局？死路。自己乱闯？也是死路。
他眼神挣扎了片刻，最终，一抹狠色取代了犹豫。他上前一步，伸出左手（他下意识地不敢用右手去碰），抓向了那个冰凉的黑木盒子。
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盒子的瞬间——
“嗡！”
盒子猛地一震！一股比之前强烈数倍的阴冷气息爆发出来！
与此同时，他右臂深处那一首“渴望”着的东西，像是终于被点燃了引信，一股冰冷、狂暴的力量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顺着手臂经络，首接冲向他的左手，冲向那个盒子！
“呃啊！”
唐振恺闷哼一声，只觉得左手瞬间失去了知觉，仿佛被冻僵了！而那黑木盒子表面，那些扭曲的花纹骤然亮起刺眼的幽光，一股强大的吸力从盒子上传来，似乎要将他整个灵魂都拉扯进去！
失控了！又他妈失控了！
老王头站在一旁，冷眼旁观，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那双浑浊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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