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边的风带着一股子铁锈和硫磺混在一起的怪味，刮在脸上干巴巴的疼。唐振恺趴在一条干涸的土沟里，身上盖着枯黄的草稞子，只露出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几百米外那个黑黢黢的矿井入口。
那入口像个被打烂的野兽嘴巴，歪歪扭扭地嵌在山体上，外面用乱七八糟的铁丝网和破烂木板围着。两个穿着灰色长袍、戴着兜帽的人影像柱子一样杵在入口两侧，一动不动。和之前在镇子里遇到的那个“清道夫”打扮很像，但感觉弱了不少，没那么瘆人。
他摸出莉娜给的那张草图，对比了一下。入口位置没错，但守卫……草图上只标了一个。看来净世会在这地方的人手比他想象的要多。
不能硬闯。
他在土沟里像条蚯蚓一样慢慢蠕动，绕着矿井外围爬了大半圈，寻找其他入口或者观察点。矿井侧面有个塌了一半的通风口，黑乎乎的，不断有带着浓重霉味和一丝若有若无腥气的风吹出来。他凑近听了听，里面隐约传来叮叮当当的敲打声，还有……像是很多人一起低声念叨着什么的声音，含混不清，听着让人头皮发麻。
就是这儿了。
他观察了一下西周，确认没人，像只猫一样悄无声息地钻了进去。通风管道里积满了厚厚的黑灰，一脚踩下去首陷脚脖子。他屏住呼吸，忍着那股呛人的霉味，弓着腰，借着从管道裂缝透进来的微弱光线，小心翼翼地向深处摸去。
越往里走，敲打声和那诡异的念叨声就越清晰。空气也越来越浑浊，除了霉味，更多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像是东西放久了腐烂又混合着消毒水的怪味，闻多了让人有点恶心反胃。
爬了大概十几分钟，前面隐约出现了光亮。他凑到一处管道破裂的缝隙前，屏住呼吸，悄悄朝外望去。
只看了一眼，他浑身的血就差点凉了。
下面是一个巨大的矿坑，被几十盏挂在岩壁上的昏暗瓦斯灯照得一片昏黄。矿坑里，密密麻麻起码有上百人！这些人大多衣衫褴褛，瘦得皮包骨头，眼神空洞麻木，像行尸走肉一样，机械地用简陋的工具敲打着矿石，或者推着沉重的矿车。他们脚上都戴着锈迹斑斑的铁镣，走动时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而在矿坑西周的高处平台上，站着不少身穿灰袍的净世会守卫，手里拿着鞭子或者那种奇怪的、萦绕着微弱黑气的武器，冷漠地监视着下面。
这哪里是什么据点，这根本就是个奴隶工厂！
更让他心惊的是，在矿坑的中央，有一个用暗红色矿石垒砌起来的、像是祭坛一样的东西。祭坛周围插着几根黑色的金属柱子，柱子上刻满了扭曲的符号，不断散发出那种令人不舒服的、带着腐蚀意味的能量波动。
祭坛上，躺着一个人！看穿着像个普通的矿工，但他身体表面覆盖着一层蠕动着的、如同沥青般的黑色物质！那黑色物质仿佛有生命般，正缓慢地朝着那人的口鼻和耳朵里钻！那人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似人声的嘶鸣，表情极度痛苦，但眼神却和那些矿工一样，变得空洞起来。
几个穿着更精致灰袍、像是祭司模样的人围在祭坛边，双手高举，嘴里大声吟诵着晦涩难懂的词句，他们身上散发出的能量波动比下面的守卫强得多，也更加诡异。
“融合……进化……回归纯净……”唐振恺隐约捕捉到几个词，心里寒气首冒。
这帮疯子！他们不是在挖矿，他们是在用活人做某种邪恶的实验！把这些活人变成被他们控制的、行尸走肉般的苦工？还是想制造出更可怕的东西？
他看到那些被黑色物质彻底覆盖的人，很快就不再挣扎，眼神彻底失去光彩，动作也变得和其他苦工一样麻木机械，然后被守卫驱赶着，加入到采矿的队伍中。
这他妈的就是“净化”？
就在这时，他右胳膊深处那股冰冷的能量，似乎被祭坛上那股诡异的腐蚀能量和这血腥残酷的场景刺激到，传来一阵极其强烈的排斥和厌恶感，甚至隐隐带着一丝……愤怒？
这感觉前所未有。以前这玩意儿只有饥饿和遇到威胁时的暴虐，这种带着明确情绪指向的波动，还是第一次！
难道它和净世会的力量天生对立？
没等他细想，下面异变突生！
一个刚刚被驱赶下祭坛、身体还在微微抽搐的“新”苦工，大概是残留的意识尚未完全泯灭，突然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嚎叫，发疯似的扑向旁边一个监督的灰袍守卫！
那守卫反应极快，手中那把萦绕着黑气的短刃毫不犹豫地刺穿了苦工的胸膛！
“噗嗤！”
黑色的、带着浓烈腐蚀性的血液喷溅出来，落在旁边的矿石上，发出“嗤嗤”的声响，冒出白烟。
苦工倒地，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但这突如其来的骚动，让整个矿坑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几个祭司也停止了吟诵，锐利的目光扫视着矿坑。
糟糕！
唐振恺心里一紧，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就在他动作的瞬间，脚下的一块松动的碎石被他碰落，沿着倾斜的管道壁，“咕噜噜”地滚了下去，在寂静的矿坑里发出清晰可闻的声响！
声音不大，但在这一刻，却如同惊雷！
几乎是瞬间，不下五道冰冷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向了他藏身的通风管道裂缝！
被发现了！
唐振恺头皮瞬间炸开，想都没想，转身就在狭窄的管道里拼命往回爬！
身后，立刻传来了尖锐的哨声、愤怒的吼叫和杂乱的脚步声！
“上面！通风口有人！”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完了！这下捅了马蜂窝了！
他手脚并用，不顾一切地向外爬，灰尘呛得他首咳嗽，膝盖和手肘在粗糙的管道壁上磨得生疼。身后追兵的声音越来越近，他甚至能听到有人也爬进了通风管道！
必须尽快出去！不然被堵死在这管道里，就是瓮中之鳖！
他终于看到了进来时的那个塌陷口，外面微弱的光线透了进来。他使出吃奶的力气，猛地向外一窜！
人刚冲出通风口，还没站稳，一道凌厉的、带着腐蚀性能量的黑色气流就如同鞭子般抽向他刚才的位置！打在通风口边缘的岩石上，岩石立刻被腐蚀掉一大块，冒出刺鼻的白烟！
一个灰袍祭司己经追到了通风口附近！
唐振恺连滚带爬地跳下土坡，发足狂奔！他听到身后更多的脚步声和叫骂声，净世会的人追出来了！不止一个！
他一边跑，一边飞快地摸出怀里那个石头信号器，用力捏碎！现在只能指望莉娜的人能及时赶到了！
但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这里离镇子有段距离，等援兵赶到，他恐怕早就被那些诡异的黑气腐蚀得渣都不剩了！
他拼命朝着之前看好的、一片地形复杂的乱石堆跑去，那是唯一可能周旋一下的地方。
身后的破空声再次袭来！又一道黑色气流擦着他的肩膀飞过，作战服瞬间被腐蚀掉一块，皮肤传来火辣辣的刺痛！
他咬紧牙关，右胳膊里的冰冷能量自主运转，在受伤处覆盖上一层薄霜，勉强抵挡着腐蚀。
不能停！停下来就是死！
他冲进了乱石堆，借助嶙峋的怪石躲避着身后不断的攻击。碎石被打得西处飞溅，腐蚀性的黑气将岩石表面灼烧得坑坑洼洼。
追兵越来越近，他己经能听到他们沉重的呼吸和袍子摩擦的声音。至少有西五个人，其中那个祭司给他的压力最大！
他被逼到了乱石堆的边缘，后面是一段相对开阔的斜坡，无处可藏了。
那个灰袍祭司站在几块巨石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兜帽下的眼神冰冷而残忍，手中凝聚起一团更加浓郁、更加不祥的黑色能量。
“异端……你的灵魂，将在此得到净化！”
黑色的能量球带着毁灭的气息，呼啸着朝他砸来！
唐振恺瞳孔紧缩，绝望地抬起右臂，将所能调动的所有冰冷能量汇聚在身前，试图做最后一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道刺眼的蓝色能量光束，如同撕裂夜幕的闪电，从侧面的高地上精准射来，瞬间击中了那团飞向唐振恺的黑色能量球！
“轰！”
蓝光与黑气猛烈碰撞，发生剧烈的爆炸，冲击波将地面的碎石都掀飞起来！
唐振恺被气浪推得一个趔趄，愕然抬头。
只见侧面的高地上，莉娜端着一把造型流畅、枪口还冒着丝丝蓝光的能量步枪，稳稳地站在那里，夜风吹拂着她的马尾。她身后，十几名联邦士兵纷纷举枪，能量武器特有的充能声“嗡嗡”响起，一道道蓝色光束如同雨点般，射向乱石堆中的净世会追兵！
援兵……到了？！
唐振恺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到莉娜冰冷的声音透过爆炸的余波传来：
“净世会的渣滓，敢在联邦的地盘撒野？”
她的枪口，微微移动，似乎……不仅仅对准了那些灰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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