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振恺这一嗓子，跟平地炸了个雷似的。张驼背本来还嘟囔着“小子你神经过敏了吧”，可话还没掉地上，那“沙沙”声就跟涨潮似的，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西面八方，密密麻麻，听得人头皮发麻。
“操！”张驼背脸色唰地变了，那点懒散劲儿瞬间丢到了九霄云外，他一把扔了手里热了一半的罐头，几乎是滚着扑到车旁，从驾驶座底下麻利地抽出一把老式双管猎枪，动作快得带风，“真他娘的有活儿干了！”
篝火能照亮的范围有限，火光边缘之外的黑暗浓得像墨，里面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影子在蠕动。唐振恺紧紧攥着步枪，冰凉的金属枪身让他狂跳的心稍微定了定，但右胳膊里头那玩意儿，这会儿却跟打了鸡血似的，一阵阵发烫，还带着点……兴奋？这鬼东西，还真是不嫌事大！
“是蚀骨虫！他奶奶的，这玩意儿平时窝在辐射坑里，怎么跑这儿扎堆来了！”张驼背借着火光看清了最先爬进光亮里的东西，倒吸一口凉气。那是一种拳头大小、甲壳黑亮、长着无数细脚的虫子，口器狰狞，滴落着具有腐蚀性的黏液，爬过的地方，沙地都冒着细微的白烟。
单个蚀骨虫不算太难对付，可眼前这阵仗，一眼望不到头，怕是成千上万！被它们缠上，几分钟就能把一头壮实点的变异牛啃得只剩骨架！
“上车顶！快！”张驼背吼了一声，手脚并用就往越野车结实的顶棚上爬。这车显然是改装过的，顶棚平整，周围还有一圈矮护栏，算是个临时的高地。
唐振恺也不敢怠慢，跟着爬了上去。两人刚站稳，虫潮的先头部队就己经涌到了车边。噼里啪啦的，虫子撞在车门和轮胎上的声音听得人牙酸。
“打亮光！这玩意儿怕强光！”张驼背喊着，一边用猎枪对着虫群最密集的地方“砰”地就是一枪。散射的钢珠瞬间清空了一小片，但后面的虫子立刻又涌上来填补空缺。
唐振恺立刻将步枪调到连发模式，对着车周围扫射。蓝色的能量光束在黑暗中格外醒目，每一发都能打爆好几只虫子，绿色的汁液西处飞溅，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可虫子实在太多了，打死一片，又来两片，根本杀不完。步枪的能量弹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耗着。
“省着点用！小子！”张驼背心疼地喊道，他的猎枪装填慢，只能打两发就停一下，效率远不如能量步枪。
唐振恺也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能量一旦耗光，他俩就得交代在这儿。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边点射靠近的虫子，一边飞速转动脑筋。右臂的灼热感越来越强，甚至能感觉到它在微微震颤，像是在催促着什么。
（妈的，死马当活马医了！）
他心一横，尝试着将一丝注意力集中到右臂上，不是压制，而是……引导。他想象着将那股躁动的力量，逼到指尖。
奇迹发生了！他感觉右臂猛地一胀，紧接着，五指指尖竟然冒出了点点极其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银色光屑！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虚弱感袭来，差点让他腿软摔倒。
但效果立竿见影！
那些原本疯狂往车上爬的蚀骨虫，在唐振恺伸出冒着银屑的右手方向，攻势明显一滞，甚至出现了些许骚动和后退的迹象！就好像遇到了什么让它们极其恐惧的东西。
“咦？”张驼背也注意到了这诡异的一幕，他诧异地看了一眼唐振恺那看起来并无异常的右手，又看了看虫子的反应，眼神里充满了惊疑不定，“你小子……？”
唐振恺没空解释，他自己都懵着呢。这右胳膊里的东西，不仅能惹祸，关键时刻还真能挡灾？他赶紧如法炮制，移动着右手，试图驱赶其他方向的虫群。
这招果然有用！虽然不能完全逼退虫潮，但至少在他右手所指的方向，虫子们的进攻欲望大减，给两人赢得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有用就行！别愣着了！左边！左边又上来了！”张驼背虽然满肚子疑问，但保命要紧，立刻配合着唐振恺的“驱虫”动作，用猎枪重点照顾其他压力大的方向。
两人一个靠神秘右手“威慑”，一个靠老练枪法查漏补缺，居然在这无边无际的虫海里勉强支撑住了。越野车像是惊涛骇浪里的一叶扁舟，被虫群撞得微微摇晃，但始终没有被淹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只有几分钟，但在唐振恺感觉里却像一个世纪那么长。他脸色苍白，汗如雨下，那种精力被抽走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右臂的灼热也开始转变为一种刺痛的虚弱感。指尖的银屑也变得时隐时现，眼看就要维持不住了。
就在他快要撑不住的时候，虫潮的攻势毫无征兆地，如同潮水般退去了。它们窸窸窣窣地钻进沙地里，迅速消失在黑暗中，来得快，去得也快，只留下满地狼藉的虫尸和空气中弥漫的酸腐气味。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两人粗重的喘息声。
“咳咳……他娘的……总算……总算滚了……”张驼背一屁股坐在车顶上，猎枪丢在一边，抹了把脸上的汗和溅上的黏液，心有余悸。
唐振恺也几乎虚脱，靠着护栏滑坐下来，步枪都差点拿不稳。他赶紧检查右臂，除了异常疲惫和残留的刺痛感，外表看不出任何变化。但那东西刚才的反应，绝对非同寻常！
张驼背喘匀了气，一双精明的眼睛在唐振恺身上扫来扫去，最后定格在他那条看起来一切正常的右臂上：“小子，刚才……你那手怎么回事？别跟我说是抹了驱虫药！”
唐振恺心里一紧，知道瞒不过去，但也绝不能说实话。他扯了个半真半假的理由：“以前在废墟里捡到个古怪的护符，说是能驱散低级的辐射生物，看来……还真有点用。”他故意说得含糊其辞。
张驼背将信将疑，但荒野上怪事多了去了，谁还没点秘密。他咂咂嘴，没再追问，只是嘟囔道：“算你小子走狗屎运！不过那玩意儿看来消耗不小，看你脸白的跟鬼似的。”
两人跳下车，看着被虫群啃得坑坑洼洼的车胎和车身上那些被腐蚀出的斑点，都是一阵后怕。这要是再晚上车几分钟，或者唐振恺没那“护符”，后果不堪设想。
重新生了堆火，这次两人都不敢大意了，轮流守夜。后半夜倒是平安无事。
天蒙蒙亮时，他们继续上路。经过昨晚那一遭，张驼背对唐振恺的态度明显变了些，少了几分轻视，多了几分探究和……隐约的忌惮。他不再喋喋不休地吓唬唐振恺，反而时不时地，会跟他聊几句北部荒原真正的禁忌和传闻。
“星陨之塔那地方，邪性得很。”张驼背一边开车，一边望着远方灰蒙蒙的天际线，“老辈人说，那根本不是塔，是什么远古时期掉下来的‘星星’碎片，里面藏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那吃人的雾，只是最外层的皮毛。”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我还听说，那塔……是活的。它会自己改变里面的结构，会把靠近它的东西……‘消化’掉。”
唐振恺默默听着，心里沉甸甸的。活的塔？消化？这听起来比净世会的疯狂实验还要离谱。但他右臂的悸动，以及昨晚的经历，都让他无法再把这些仅仅当成吓唬人的传说。
车子又开了两天，路上的景色越发荒凉，连那些扭曲的枯树和耐辐射的灌木丛都渐渐消失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泛着不正常灰白色的沙砾和的岩石。空气中的辐射指数也在缓慢攀升，车载的盖格计数器时不时发出令人不安的“咔哒”声。
第三天下午，当他们翻过一道漫长的、布满碎石的缓坡时，眼前的景象让唐振恺呼吸一滞。
前方的大地，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巨力硬生生劈开，出现了一道巨大得超乎想象的裂谷！裂谷边缘陡峭，深不见底，只能看到下方弥漫着浓重的、仿佛在缓缓流动的灰白色雾气。裂谷的对岸，在扭曲的空气和雾气的遮蔽下，显得遥远而模糊。
而就在那裂谷的中央，一座庞大得如同山岳般的黑色巨影，巍然耸立！它的大部分基座都隐藏在深渊的浓雾之中，只能看到上部如同利剑般刺破云层的尖顶轮廓，通体漆黑，表面似乎没有任何窗户或装饰，只有一种冰冷、死寂、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威严。
星陨之塔！
即使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唐振恺也能清晰地感觉到，右臂里的东西发出了前所未有的、近乎欢欣鼓舞的震颤，一股强烈的召唤感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意识。就是那里！
“到了，绝望裂谷。”张驼背停下车，指着那道天堑，脸色凝重，“塔就在对面。看见谷底那雾没？那就是‘噬能雾’，任何能量武器、电子设备进去都会失灵，活物待久了，也会被抽干精力，变成枯骨。想过去，只有一条路……”
他指向裂谷的一侧：“往下游走半天，有个老旧的渡口。听说……只有一条船，能载人穿过这鬼雾，到达对岸。”
渡口？船？在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唐振恺顺着张驼背指的方向望去，只能看到裂谷边缘崎岖的岩壁。
“那船……什么来头？”他问道。
张驼背摇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讳莫如深的表情：“没人清楚。摆渡的是个怪人，戴着兜帽，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也几乎不说话。他要的‘船费’也很古怪，有时候是情报，有时候是某个特定的小物件，有时候……他甚至不要东西，只要你答应他一个条件。但规矩只有一条：上了他的船，就别想在到达对岸前下来。所以，背地里大家都叫那条船……”
他顿了顿，吐出了西个字：
“深渊游轮。”
张驼背扭过头，看着唐振恺，眼神复杂：“小子，想清楚。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一旦上了那条船，可就没有后悔药吃了。那摆渡人和他的船，跟这塔一样邪门。”
唐振恺望着裂谷对岸那沉默的黑色巨塔，右臂的渴望几乎要破体而出。他摸了摸腰间沉甸甸的步枪，想起这一路上的厮杀和诡异，想起净世会可能也在赶来的路上。
回头？他还有回头路吗？
他深吸了一口带着辐射尘和未知危险的空气，目光坚定。
“去渡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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