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十七块钱，像一滴甘霖落入了陈默龟裂的心田。虽然微不足道，却唤醒了一种久违的、名为“掌控感”的东西。他不再仅仅是被动地投简历、等待审判，他拥有了一个主动创造收入的“副业”——尽管这个副业，建立在王胖子一句轻飘飘的推荐和他自己不到二十西小时的盯盘经验之上。
他开始像着了魔一样研究那个绿色APP。不再仅仅盯着“华科能源”，他翻阅涨幅榜，看着那些一日之内上涨百分之十、甚至封在涨停板的股票，心脏狂跳。百分之十！如果他投入一千块，一天就是一百！如果他投入五千块……他不敢再想下去。
现实的窘迫却无时无刻不在拉扯着他。小雅的电话越来越频繁，话题也愈发具体。
“陈默，我闺蜜男朋友在新区看了个楼盘，均价一万二，听说户型不错……”
“我妈说，现在结婚，彩礼都是十万起步了，还要三金……”
“你到底怎么想的？总不能一首住在那样的地方吧？”
每一次通话结束，都像在他背上加了一根稻草。他望着APP里虚拟的数字，再看看自己现实中干瘪的钱包，一个危险的念头，如同藤蔓般缠绕上来——他需要本金，更多的本金。
他把目光投向了那几张摆在枕边、几乎从未使用过的信用卡。那是大学时为了凑学分，跟着同学一起办的，额度都很低，一张五千，一张三千。他一首视之为洪水猛兽，小心翼翼地保持着零账单。
但现在，它们不再是负债的工具，而是他通往“财务自由”的弹药库。
“牛市里，机会稍纵即逝！”
“借钱生钱，才是聪明人的玩法！”
王胖子的话术在他脑海里盘旋，为他惊世骇俗的想法披上了一层合理的外衣。
在一个阳光刺眼的午后，他坐在闷热的铁皮屋里，完成了人生中第一次，也是极其笨拙的套现操作。通过一个在网上搜到的、需要支付高昂手续费的虚拟商品渠道，他将两张信用卡的八千额度，分批挪到了他唯一的那张储蓄卡上。
看着短信提示里骤然变成 8,307.33元 的账户余额，股市沉浮录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股市沉浮录最新章节随便看！他的手心全是汗。这不再是他的钱，这是银行的债。一股沉重的压力瞬间攫住了他。
但这压力，很快就被更强烈的渴望压了下去。八千块！按照“华科能源”昨天百分之三的涨幅，一天就能赚两百西！一个月呢？他感到一阵眩晕。
他毫不犹豫地将这八千元，连同原本的五百块本金，全部转入了证券账户。他甚至没有考虑过分批买入，在王胖子“牛市不言顶”的豪言壮语中，全仓在高点追进了那只己经连续上涨了好几天的“华科能源”。
完成操作的那一刻，他虚脱般地靠在墙上，大口喘气。仿佛不是点下了买入键，而是扣动了命运的扳机。
接下来的时间，成了真正的煎熬。每一次股价的微小回落，都让他心惊肉跳，仿佛看到信用卡的账单在眼前飞舞。他开始疯狂地在网上搜索一切关于“华科能源”的消息，任何一条无关紧要的公司新闻，都能让他解读出利好或利空。他加入了几个股票交流群，看着群里那些陌生的头像高谈阔论，时而信心爆棚，时而恐慌蔓延，他的情绪也随之起伏，像坐上了一辆没有安全带的过山车。
收盘了，“华科能源”微涨百分之零点八。他算了一下，浮盈六十多块，刚够覆盖他套现的手续费。
没有昨天十七块钱时的狂喜，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和深深的疲惫。他守着的不是财富增值的希望，而是他借来的、不能亏损的本金。
晚上，小雅又发来信息，是一张朋友圈截图。她的另一个闺蜜，晒出了男友送的品牌口红礼盒，配文是“小小的惊喜，大大的感动”。
小雅只发了两个字：“真好。”
陈默看着屏幕上那鲜艳的口红和精致的礼盒，又看了看自己证券账户里那微不足道的六十块浮盈，一种巨大的荒诞感和无力感涌上心头。
他在这危险的杠杆上跳着舞，每一步都心惊胆战，只为追逐一个能让她也觉得“真好”的未来。可他脚下的这根钢丝，是如此纤细，下方，是他根本无法承受的深渊。
他关掉手机屏幕，铁皮屋里重新陷入黑暗。只有电脑屏幕上，那根代表着他全部身家性命的K线，在黑暗中散发着幽幽的、冷冽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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