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要是走投无路,连屎都觉得香。
比如我,林北,一个刚刚亡了国的落难皇子。
现在就觉得这个与世隔绝、鸟不拉屎的小山村,简首是人间仙境。
至少,这里没人提着刀追着我喊“诛杀前朝余孽”。
村子很小,窝在山坳里,几十户人家,自给自足。
村民很淳朴,淳朴到……有点傻。
他们供奉着一尊石像,据说是上古传下来的“九五至尊”,能保佑村子风调雨顺。
那石像饱经风霜,面目模糊,但不知怎的,轮廓竟与我有七八分相似。
于是,当我这个衣衫褴褛、但眉宇间依稀可见几分贵气的“外乡人”闯入时,他们惊呆了。
然后,齐刷刷跪了一地。
“至尊显灵了!”
“恭迎圣驾!”
我:“???”
领头的是个白胡子老头,村里的祭司。
他颤巍巍地捧出一顶用树枝和野花编成的“皇冠”,非要戴在我头上。
“陛下!您终于归来,带领您的子民了!”
我本想解释,我只是个逃难的。
但看着他们那狂热、虔诚,甚至带着泪光的眼神。
看着他们奉上的热腾腾的黍米饭,虽然糙,但管饱。
看着那几个偷偷瞄我、脸蛋红扑扑的村姑。
我闭上了嘴。
当皇帝……好像也不错?
至少,不用饿肚子,不用被追杀。
他们给我腾出了村里最好的“宫殿”——一座稍微大点的茅草屋。
给我换上了“龙袍”——一件洗得发白、但没补丁的粗布衣服。
每天有人给我送饭,虽然只是粗茶淡饭,但态度恭敬得像在伺候真皇帝。
我开始还有点心虚,后来就习惯了。
甚至有点享受。
我学着记忆中父皇的样子,背着手,在村里“巡视”。
对村民的跪拜,微微颔首。
对村里的“政务”(比如东家丢了一只鸡,西家娃儿打架),进行“圣裁”。
他们对我感恩戴德。
那种纯粹的、不掺杂质的尊敬和需要,是我在冰冷皇宫里从未感受过的。
我好像……真的有点喜欢这里了。
我决定干点实事。
带领我的“子民”走向富强。
我教他们更好的狩猎技巧,指挥他们开挖水渠,引进山外的作物种子。
虽然过程磕磕绊绊,闹出不少笑话。
比如我指挥挖渠,差点把村子淹了。
比如我引进的“高产作物”,结出的果子又苦又涩。
但村民们毫无怨言,依旧把我当神一样供着。
我的心态,在不知不觉中变了。
从一开始的利用和敷衍,变得真正想为这里做点什么。
甚至开始规划,如何利用地形,抵御可能出现的“外敌”(比如搜捕我的官兵)。
我开始觉得,这个小小的村子,或许比那个冰冷的皇位,更值得守护。
日子一天天过去。
我几乎忘了自己是个落难皇子。
首到那天。
祭司,那个白胡子老头,说按照古老仪式,要为我举行正式的“登基大典”。
村民们很兴奋,张灯结彩,像过年。
我也有些激动。
穿上那件最好的“龙袍”,戴上那顶树枝皇冠。
站在村子中央的土台上,看着下面黑压压跪倒的村民。
一种久违的、叫做“权力”的东西,在心底悄然滋生。
虽然这权力,只管辖着几十户人家,几百亩山地。
仪式很隆重。
跳舞,唱歌,祭祀……一套繁琐的流程。
最后,祭司捧着一个古朴的木匣,走到我面前。
“陛下,请触碰至尊印信,完成最后的仪式。”
匣子里,是一方古朴的石印,上面刻着看不懂的符文。
我深吸一口气,怀着一种近乎神圣的心情,伸出手。
指尖即将触碰到石印的瞬间。
祭司的手,却突然按住了匣子。
他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虔诚和狂热。
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陛下,”他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在完成仪式前,请随老夫来看一样东西。”
他引着我,绕到那尊“九五至尊”石像的后面。
我疑惑地跟着。
石像背后,常年被风雨侵蚀,布满了苔藓和裂纹。
但在那些裂纹之下,隐约能看到一行行……不是天然形成的刻字!
祭司用袖子,用力擦掉那些苔藓和污垢。
字迹清晰地显露出来。
不是篆文,不是甲骨。
是一种……我完全看不懂的,扭曲、冰冷、充满规律的符号。
像某种……算式?
而在这些符号下面,还有一行我能看懂的小字,用的是最标准的官话:
“社会行为观察实验场——‘微型权力生态’项目。旨在观察‘有限权力赋予’对个体社会性行为及群体结构的长期影响。项目编号:95。”
我站在原地。
像被一道闪电劈中。
脑子嗡嗡作响。
项目编号……95……
九五至尊?
所以……这从头到尾……
祭司平静地看着我,像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陛下,您是本项目的第九十五位观察对象。”
“您的数据……”
他顿了顿,微微躬身,语气甚至带着一丝……职业性的赞赏?
“非常完美。”
我看着他。
看着那些冰冷的刻字。
看着台下依旧跪着、对此一无所知的村民。
看着自己身上可笑的“龙袍”。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所以,
我的国家,
我的流亡,
我的“子民”,
我的……皇帝梦……
全都他娘的是……
数据?!
登基大典,
成了项目结题报告。
这龙椅,
真他娘的,
硌屁股。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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