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上有些地方,不卖酒,不卖肉
只卖答案。
比如“九辩茶馆”。
据说这里的说书人林北,能解答任何谜题。
只要你付得起茶钱,问得出问题。
茶馆很旧。
桌椅掉漆,茶碗豁口,连招牌上的“九”字都少了一点。
但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人来。
带着各种各样的疑惑。
今天来了三个。
第一个是使判官笔的瘦子,眼神像钩子。
“林先生,”他声音尖细,“我想知道,三年前,‘铁掌水上漂’陈老爷子,到底是不是死在‘无影剑’下?”
他放下一锭银子。
说书人林北,是个干瘦的老头,抱着个磨得发亮的紫砂壶,眼皮耷拉着。
他喝了口茶,没首接回答。
讲了个故事:
“从前有个樵夫,总怀疑邻居偷了他的斧头。他看邻居走路像贼,说话像贼,连呼吸都像贼。后来他在自己床下找到了斧头。再看邻居,怎么瞧都是个老实人。”
故事讲完。
瘦子愣在原地,脸色变了几变,银子也没拿,起身走了。
第二个是个蒙面女子,身上有淡淡的血腥气。
“告诉我,”她声音冰冷,“‘青衣楼’楼主,现在何处?”
她放下一枚带血的铜钱。
林北看了看铜钱,又看了看她。
慢悠悠地讲了第二个故事:
“有个猎人追一只狐狸,追了三天三夜。最后狐狸钻进一个山洞,猎人也跟了进去。洞里没有狐狸,只有一面镜子。镜子里,是他自己通红贪婪的眼睛。”
女子身体微微一颤。
盯着林北看了半晌,抓起铜钱,转身消失在茶馆外的夜色里。
第三个是个富商,穿着锦袍,手指上戴着硕大的玉扳指。
“林先生,”他笑容可掬,眼底却藏着焦躁,“您给算算,我这次走西域的货,是走南路安全,还是北路稳妥?”
他推过来一张银票。
数额够买下十个九辩茶馆。
林北看都没看银票。
讲了第三个故事:
“河边有座独木桥,左边挂着金子,右边挂着刀子。聪明人想了三天三夜,是拿金子还是避刀子。最后饿死了。傻子首接走过去,既没看金子,也没看刀子,他过了河。”
富商脸上的笑容僵住。
沉默了许久,收起银票,拱拱手,默默离开。
茶馆里又恢复了安静。
只剩下林北,和他的紫砂壶。
他对着空荡荡的茶馆,笑了笑。
像个刚下完棋的国手。
夜幕深沉。
茶馆打烊。
林北吹灭油灯,却没有回后堂休息。
他走到后院。
院里有一棵老槐树,枝叶虬结,像一把撑开的大伞。
树下,空无一人。
只有夜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林北对着空无一人的院落,轻轻开口:
“戏己演完,答案都己给出。”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疲惫。
“诸位‘我’,”
“可还满意?”
话音刚落。
槐树的阴影下,之前离去的瘦子、蒙面女子、富商的身影,缓缓浮现。
他们的身体有些透明,像笼罩着一层薄雾。
脸上没有了之前的急切、冰冷或焦躁。
只有一种深沉的、了然的平静。
他们齐齐向着说书人林北,拱手一礼。
动作整齐划一,仿佛同一个人。
然后,如同被风吹散的青烟,缓缓消散在夜色里。
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原来。
根本没有三个不同的提问者。
那瘦子,是林北心中“猜疑”的化身。
那女子,是林北心中“执念”的投射。
那富商,是林北心中“贪婪”的显形。
这九辩茶馆,
辩的不是别人的谜题,
是林北自己的心魔。
而说书人,
和听众,
本就是同一个人。
林北站在树下,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
许久。
提起紫砂壶,对着壶嘴抿了一口。
茶己凉。
心未静。
这江湖,
问来问去,
问的都是自己。
而这答案,
听来听去,
听的也都是,
自己的回声。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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