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上最值钱的，不是武功秘籍。
是破烂。
尤其是名人的破烂。
比如“剑神”用过的夜壶，“刀王”擦过汗的毛巾，或者“仙姑”掉落的头发。
但跟“九遗物”比起来，那些都是垃圾。
九遗物。
据说收藏家马老爷，花了三十年，搜集了九件传奇人物的贴身物品。
每一件，都代表一段江湖传说。
每一件，都价值连城。
我叫林北。
飞贼。
不是那种飞檐走壁、来去如风的雅贼。
是那种给钱就干，不管目标是什么的实用主义者。
这次，有人出天价，让我盗取马老爷密室的“九遗物”。
价钱高到我可以金盆洗手，回老家买几百亩地，娶十几个老婆。
我干了。
马老爷的庄园，守卫森严。
但对我这种只认钱不认人的飞贼来说，就像自家后院。
我躲过巡逻的家丁，避开淬毒的机关，用迷香放倒了守在密室门口的两个高手。
像回自己家一样轻松。
密室很大。
很暗。
只有几颗夜明珠，发出惨淡的光。
九个水晶罩子，排列在檀木架上。
像九口小棺材。
我凑近看。
第一个罩子：一滴干涸的血，盛放在玉碟里。标签：“剑魔独孤败，决战紫禁之巅所遗。”
第二个罩子：半截锈迹斑斑的断剑。标签：“刀狂胡不归，与宿敌同归于尽之残兵。”
第三个罩子：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标签：“千面狐易青，毕生技艺之精华。”
第西个罩子：一个古朴的罗盘，指针不动。标签：“神算子周不通，推演天机之器。”
第五个罩子：一本无字书，纸张发黄。标签：“妙僧无花，禅机暗藏。”
第六个罩子：一枚布满铜绿的铜钱。标签：“财神沈万三，点石成金之钥。”
第七个罩子：一绺用红绳系着的头发。标签：“情圣柳随风，定情信物。”
第八个罩子：一片青花碎瓷。标签：“毒王欧阳忌，炼药之皿。”
第九个罩子：一撮灰白色的香灰。标签：“鬼医阎罗，起死回生之药引。”
很全。
从武功到智慧，从财富到感情，从用毒到医术。
涵盖了江湖人梦想的一切。
但我看着这些东西，心里有点发毛。
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好像在哪见过。
尤其是那绺头发，那颜色，那粗细……怎么那么像我自己掉的？
管他呢。
拿钱办事。
我掏出特制工具，准备开锁。
手刚碰到第一个水晶罩子。
异变发生。
那滴干涸的血，突然微微泛起了红光！
像沉睡的野兽，睁开了眼。
我吓了一跳，缩回手。
红光消失。
幻觉？
我定了定神，去开第二个罩子。
手靠近那半截断剑。
断剑上的锈迹，仿佛活了过来，微微蠕动！
我后背发凉。
硬着头皮，继续。
第三个，人皮面具，似乎对我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
第西个，罗盘指针，疯狂乱转。
……
每靠近一件遗物，都有怪事发生。
像在抗拒，又像在……欢迎？
我心里毛得厉害。
只想赶紧拿东西走人。
终于，轮到最后一个罩子。
那撮香灰。
平平无奇。
我伸手，想去打开罩子。
指尖即将触碰到水晶的瞬间。
那撮香灰，无风自动！
缓缓飘起，在罩子里旋转！
与此同时！
其他八个罩子里的遗物，同时发出了微弱的光芒！
干涸的血在燃烧，断剑在嗡鸣，面具在扭曲，罗盘在震颤，无字书浮现字迹，铜钱旋转，头发飞舞，碎瓷发光！
九道不同颜色的光芒，从遗物中射出，在空中交织！
凝聚成九个模糊的身影！
高矮胖瘦，男女老幼，各不相同。
但都散发着强大的，令人心悸的气息。
这……这就是那九位传奇？
我屏住呼吸，看着这神迹般的一幕。
光芒渐渐稳定。
那九个身影的面容，也清晰起来。
然后。
我看到了。
我看到了九张脸。
九张……
和我一模一样的脸。
只是气质迥异。
有的冷酷，有的慈悲，有的狡黠，有的豪迈……
但那张脸，那个轮廓，那双眼睛……
分明就是我自己！
九个“林北”，悬浮在空中，静静地看着我。
像照镜子。
照出了九种不同的人生。
我站在原地。
像被雷劈中。
手脚冰凉。
脑子一片空白。
所以……
剑魔是我？
刀狂是我？
千面狐是我？
神算子、妙僧、财神、情圣、毒王、鬼医……
全他妈是我？！
这怎么可能？！
“现在，你明白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猛地回头。
是马老爷。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站在密室门口，拄着拐杖，脸上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
像是欣慰，又像是悲哀。
“你收集这些……”我喉咙发干，“到底是为了什么？”
马老爷缓缓走过来，目光扫过那九个光芒凝聚的“我”，爱惜地，如同看着自己的孩子。
“我收集的，不是物品。”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砸在我心上。
“是你们‘林北’，”
“散落在历史长河中的，”
“存在凭证。”
他走到我面前，浑浊的眼睛盯着我。
“你是最后一个碎片。”
“最后一个……”
“林北。”
我看着他。
看着空中那九个“自己”。
看着水晶罩子里那些熟悉的“遗物”。
忽然很想笑。
所以，
我这偷鸡摸狗的飞贼生涯，
只是某个宏大剧本里，
微不足道的一行注脚？
这江湖，
真他娘的，
荒诞。
马老爷递给我一个空的锦囊。
“装点香灰走吧，”
“这是你的凭证。”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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