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上最唬人的，不是武功。
是口诀。
尤其是带数字的口诀。
比如“九字真言”。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据说念动这九个字，能驱邪避灾，增长功力，甚至呼风唤雨。
放屁。
但我师父信。
他临死前，把这九个字刻在一块破木牌上，塞给我。
气若游丝地说：
“林北……记住……真言……不可……轻传……”
然后脖子一歪，死了。
留下我和这块散发着霉味的破木头。
我叫林北。
一个对江湖没什么兴趣，却被迫继承了一块破木牌的倒霉蛋。
我把木牌扔在床底下，准备让它和灰尘共存亡。
首到那天，我在镇上的酒馆，因为一颗花生米，和“黄河三蛟”吵了起来。
他们有三个人。
我只有一个。
他们膀大腰圆。
我瘦得像竹竿。
结果显而易见。
我被揍得鼻青脸肿，像条死狗一样被扔出酒馆。
躺在冰冷的街道上，我看着满天星星，忽然想起了床底下那块破木头。
死马当活马医。
我爬回去，找出木牌。
对着上面九个鬼画符一样的字，咬牙切齿地念：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声音在破屋里回荡。
什么也没发生。
没有金光万丈，没有内力奔涌。
只有隔壁王寡妇家的狗，汪汪叫了两声。
果然是个骗局。
我沮丧地把木牌一扔，蒙头睡觉。
第二天。
我去集市买跌打药。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平时横着走的“黄河三蛟”，看到我，居然绕着走？
眼神里，还带着一丝……忌惮？
卖药的李老头，居然少收了我三文钱？
连街上最凶的那条恶狗，见了我都夹起尾巴？
我摸了摸还在疼的嘴角，有点懵。
巧合？
一定是巧合。
我不信邪。
又试了几次。
对着想要插队的地痞念，他莫名其妙摔了个狗吃屎。
对着催债的泼皮念，他家的鸡第二天全病了。
对着暗恋的豆腐西施念……她居然对我笑了？！
虽然可能只是职业微笑。
但这事儿，开始有点邪门了。
这九个字，好像……真有点用？
不是那种惊天动地的用。
是那种润物细无声的，让人走点小运，倒点小霉的用。
我来了兴趣。
开始认真研究。
“临”字诀，是不是要配合特定的手势？
“兵”字诀，是不是要在寅时面朝东方？
我像个疯子一样，对着木牌比划，念叨。
邻居们都觉得我魔怔了。
但我能感觉到，似乎有那么一点……不同。
说不上来。
就像你出门前系对了鞋带，一天都顺当的那种感觉。
首到那天。
我遇到了真正的麻烦。
“黑风寨”的二当家，看上了我祖传的（其实是我从垃圾堆里捡的）一块玉佩，带着十几个喽啰堵我。
刀光闪闪，杀气腾腾。
这次，不是街头斗殴了。
要见血了。
我被逼到墙角，退无可退。
看着那明晃晃的刀，腿肚子有点转筋。
妈的，拼了！
我掏出那块快被我摸出包浆的木牌，深吸一口气，用尽平生力气，大吼：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声音洪亮，字正腔圆。
回荡在小巷里。
然后……
什么也没发生。
二当家愣了一下，随即狂笑：“哈哈哈！小子，念经超度自己呢？”
喽啰们也哄笑起来。
刀，继续砍下来。
我绝望地闭上眼。
果然，想靠一块破木头混江湖，是我太天真了。
就在刀锋及体的瞬间。
异变陡生！
“咻——啪！”
一道尖锐的破空声！
紧接着是二当家一声惨叫！
“啊！我的眼睛！”
我猛地睁眼。
只见二当家捂着眼睛倒地哀嚎，指缝里渗出鲜血。
一枚小石子，滚落在地。
“哪个王八蛋暗算老子？！”二当家怒吼。
巷子口，不知何时，站了八个人。
高矮胖瘦，男女老幼，衣着各异。
有提着菜篮的老妪，有摇着折扇的书生，有扛着柴刀的樵夫，有拎着酒葫芦的乞丐……
他们站的位置很怪。
隐隐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或者说，一个阵？
刚才还嚣张的喽啰们，看到这八个人，脸色瞬间变了。
像是见了鬼。
“是……是你们？！”二当家挣扎着站起来，独眼里充满了恐惧。
那八个人没理他。
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我身上。
带着一种……审视，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摇扇子的书生先开口，声音清朗：
“临。”
扛柴刀的樵夫接着，声如洪钟：
“兵。”
提菜篮的老妪：
“斗。”
拎酒壶的乞丐：
“者。”
……
八个人，依次念出一个字。
正是九字真言的前八个！
他们每念一字，身上的气势就变一分！
刚才还平平无奇的路人，此刻却仿佛变成了八柄出鞘的利剑！
杀气凛然！
目光如电！
最后的“前”字，他们一起念出，声音汇聚，如同惊雷！
“前！”
声浪震得我耳朵嗡嗡作响。
那十几个喽啰，包括二当家，早己面无人色，抖如筛糠。
“滚。”书生淡淡吐出一个字。
喽啰们如蒙大赦，架起二当家，连滚带爬地跑了，比来时快十倍。
小巷里，只剩下我，和那八个神秘人。
他们围着我。
眼神火热。
像在看一件失而复得的宝贝。
“终于……找到了。”老妪喃喃道，眼眶有些。
我握着木牌，一头雾水：“你们……是谁？”
书生上前一步，对我深深一揖：
“少主。”
少主？
我更懵了。
“你们认错人了吧？我叫林北，就是个普通……”
“不，您不普通。”乞丐灌了口酒，嘿嘿笑道，“您是我们‘九字门’，等待了三百年的传人！”
九字门？
什么鬼？
书生指了指我手里的木牌：“这并非驱邪祈福的真言。”
“那是什么？”
“是暗号。”
他目光扫过其他七人。
“是我们八个，确认彼此，以及寻找您的……”
“唯一凭证。”
“每代只传九人，八外一内。八字在外，一字在内。”
“持内字牌者，为少主。”
他看着我，眼神无比认真。
“您念出的，不是咒语。”
“是召唤我们的……”
“信号。”
我站在原地。
看着手里这块被我当成骗局的破木头。
看着眼前这八个气势惊人的“普通人”。
所以，
我这段时间，
以为是自己运气好？
其实是这八位大佬，一首在暗中帮我擦屁股？
我念的根本不是咒，
是摇人？！
这真言，
真他娘的，
实在。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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