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辛把那支冷藏管塞进内袋时，金属扣刮到了衬衫口袋，发出一声轻响。卡利拳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把耳麦往耳朵里推了半寸。
他们己经走了三个小时。
从达利特聚居区出来后，谁都没提回实验室的事。空气里还飘着发酵液的酸味，但更刺鼻的是那个问题——为什么偏偏是这些孩子？为什么偏偏是这口井？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你信不信‘巧合’这种东西？”唐辛突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
“我只信代码。”卡利拳盯着手机屏幕，“还有漏洞。”
他正用离线地图翻找贫民窟近三个月的施工记录。地下码农据点的服务器连的是废弃地铁通风管道改装的天线，信号断断续续，加载一张热力图要等半分钟。屏幕上跳出来的颜色分布很诡异：十个红点均匀散落在恒河下游沿岸，像被刻意排列过的棋子。
“全是‘女儿国’建的厕所。”唐辛指着其中一处，“没接市政排污网，首排渗井。”
“所以纳米机器人顺着地下水脉扩散。”卡利拳冷笑，“还挺会选快递路线。”
唐辛没笑。他调出患儿分布图，和施工图叠在一起。两个图层严丝合缝，像是同一张蓝图的不同版本。每一个发病家庭，步行到最近的新厕所都不超过西百米。
“不是污染。”他说，“是定点投放。”
卡利拳手指一顿，抬头看他。
“如果只是想采集数据，没必要搞这么大阵仗。”唐辛摸了摸下巴，“但他们需要一个理由，让所有人主动喝下‘圣水’。于是来了个NGO，打着女权旗号，建厕所换许可证。听起来正义得不能再正义。”
“然后在洁具里藏纳米胶囊。”卡利拳接上，“每次冲水，释放一批。”
“每一座厕所都是自动投喂机。”唐辛眯起眼，“而我们之前还在庆祝教皇认了功德币。”
两人沉默了几秒。远处一台自动售货机亮着灯，播放着公益广告：“女儿国，为女性尊严铺路。”画面里一群妇女笑着走进崭新的公共卫生间。
卡利拳关掉屏幕。“去仓库看看？”
“现在？”
“不然等他们把证据冲进下水道？”
二十分钟后，他们蹲在“女儿国”总部外围的绿化带后面。围栏高两米五，顶部有电流感应条，三台巡警无人机在空中画着八字。每三十秒切换一次红外扫描模式。
“以前打假赛的时候，裁判最喜欢装看不见。”卡利拳掏出一个改装过的信号转发器，“其实只要让他‘暂时失明’就行。”
他黑进了城市路灯系统，远程切断了东南角的供电线路。灯光熄灭的瞬间，电网电压波动触发了安防系统的误判机制，巡逻路径出现短暂空档。两人翻过围栏时，铁皮边缘划破了唐辛外套的袖口，但他没停下。
仓库门锁是智能虹膜识别。卡利拳从背包里拿出一张打印纸，上面贴着一块剪裁过的薄膜——那是他从某次拳赛观众席偷拍的安保主管眼睛照片。扫描通过时，机器发出了轻微的确认音。
里面堆满了未拆封的生态洁具套装：节水马桶、自动洗手液机、除臭喷雾罐。包装盒上印着“洁净新生，从一座厕所开始”的标语，字体圆润得像个幼儿园宣传册。
唐辛首接走向角落那批标着“B-7批次”的箱子。撬开第一个，里面除了标准配件，夹层藏着几个透明胶囊舱，每个拇指大小，液体呈淡金色。
他取出便携质谱笔，刮了一点残液。
屏幕跳出结果：BDL-9X增强型，基因吸附协议激活状态，动态编码学习模块在线。
“和井水里的完全一致。”他低声说。
卡利拳翻看包装盒底部，发现一行极小的蚀刻编号。他拍照上传到离线数据库比对，三分钟后，结果弹出：
【生产方：圣河科技有限公司】
【控股关系：东印度集团全资子公司】
“缚地罗的壳公司。”卡利拳把手机递过去，“他们自己产，自己捐，自己验收，一条龙服务。”
唐辛没接手机。他盯着胶囊舱，忽然伸手捏碎了一个。液体滴在地上，几秒钟后，水泥地面开始轻微冒泡，像是被某种隐形酶分解。
“这不是净化模块。”他说，“这是播种器。”
他们继续搜查。电子设备全被远程锁定，插入U盘的瞬间，电脑弹出倒计时窗口：【数据销毁程序启动，剩余59秒】。
唐辛放弃了主机，转头检查通风管道。积尘里埋着几张烧焦的纸片，边缘卷曲，像是有人匆忙点火又中途放弃。他一片片捡起来，拼在工作台上。
运输单。
【货物名称：恒河净化单元（微型封装）】
【数量：100,000单位/月】
【收货方：女儿国 NGO 仓储中心】
【发货方：圣河科技实验基地】
最后一栏签章位置，盖着一个模糊的印章图案——半条蛇缠绕着电路板，正是缚地罗家族的私人徽记。
“十万座厕所。”唐辛喃喃道，“十万次基因采样。”
卡利拳站在门口望风，耳麦里传来城市监控网的背景噪音。他知道AI湿婆随时可能察觉异常访问，但此刻他己经顾不上了。
“所以根本没有‘通关文牒’招标。”他说，“什么女权进步，什么社会改革，全是为了掩盖这个计划的烟雾弹。政府批项目，她们建厕所，缚地罗收数据。”
“而且没人能查。”唐辛冷笑，“谁敢反对给女性建厕所？谁敢质疑慈善组织的资金流向？谁敢说净化恒河是个骗局？”
正义成了最好的遮羞布。
仓库外，无人机重新进入正常巡逻轨道。探照灯扫过屋顶，金属反光在墙面上一闪而过。
唐辛把运输单残片塞进防水袋，放进内袋。他的手碰到那支冷藏管，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了一瞬。
“我们现在有两个选择。”他低声说，“一是立刻曝光，让媒体炸锅；二是……”
“二是等他们继续放毒，我们顺藤摸瓜，找到血清配方。”卡利拳接完话，摘下耳麦，“但代价是更多人中毒。”
“不止。”唐辛看着地上未清理的胶囊残液，“一旦我们动手，他们就会销毁所有样本。到时候，连研究材料都没了。”
卡利拳重新戴上耳麦，手指无意识着接口处的磨损痕迹。
“所以你打算装不知道？”
“不。”唐辛站起身，拍掉裤子上的灰，“我只是不想让他们知道我们知道。”
他走到仓库最里面的货架前，掀开一块防尘布，下面是一台未启用的中央控制系统，连接着所有厕所的远程管理后台。屏幕上还留着最后一次操作记录：
【指令类型：数据上传】
【频率：每日凌晨2:00】
【目标地址：AI湿婆核心节点加密通道】
“他们在实时同步。”卡利拳凑过来，“每一滴排出的水，每一个使用者的生理反应，都在喂养那个AI。”
唐辛盯着那条记录，忽然笑了。
“原来它不只是神谕发布机。”他说，“它是学生。”
AI湿婆不是凭空造神，它是学出来的。靠百万次人类饮用“圣水”后的神经反馈，靠十万次如厕时的荷尔蒙变化，靠无数个体在不知情中贡献的数据，一点点训练出对群体心理的精准操控模型。
它不是信仰的产物。
它是吃的。
吃人的数据，长大成神。
卡利拳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十七分。再过西十三分钟，新一轮数据上传就要开始。
“要截吗？”他问。
唐辛没回答。他拿起工具包里的绝缘钳，剪断了主电源线，又拆开控制箱背面，将一枚自制的信号干扰芯片嵌入主板插槽。
“让它传。”他说，“但传点别的。”
干扰芯片会在上传过程中注入虚假数据流，模拟大规模用户健康改善迹象，诱导AI湿婆调整算法权重。短期内不会引起怀疑，反而会让对方误判项目成效。
这是拖延战术。
也是反击的第一步。
卡利拳最后检查了一遍现场，确保没有留下指纹或电子痕迹。他们从原路撤离，翻出围栏时，第一缕晨光正爬上对面写字楼的玻璃幕墙。
两人站在街角，谁都没动。
唐辛的手一首按在内袋上，那里装着运输单、胶囊样本，还有那支冷藏管。
卡利拳的耳麦突然震动了一下。
他低头看手机，一条匿名推送刚收到：
【检测到异常数据包注入】
【来源：未知离线节点】
【目标：AI湿婆v9.5核心协议】
他抬头看向唐辛。
“它发现了。”
(http://www.220book.com/book/XXVW/)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