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七年盛夏的北平,蝉鸣被日军巡逻队的皮靴声压得发闷。沈砚青蹲在废弃菜窖的油印机旁,手里的油印辊刚蘸好油墨,就听见地面上传来“咚咚”的砸门声——不是寻常的敲门声,是日军撬门的铁镐声,沉闷又凶狠,像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
“快!把蜡纸、传单藏进地窖夹层!” 沈砚青猛地压低声音,同事小王立刻扑过去,把刚刻好的“抗日战况通报”蜡纸塞进菜窖墙根的夹层里,周先生则抱着印刷机的零件,往堆在角落的干草堆里塞。这处新油印点是半个月前找的,藏在杂院附近的废弃菜窖,原本是王大爷用来囤白菜的地方,潮湿却隐蔽,他们以为能安稳用些日子,没想到还是被日军盯上了 。
铁镐撬门的声音越来越近,菜窖的通风口突然漏进刺眼的光——日军的探照灯扫进来了。“里面的人出来!再不出来,我们就扔手榴弹了!” 粗哑的日文喊声从上面传来,接着就是枪托砸向菜窖盖的“哐当”声。沈砚青拽着周先生往夹层躲,刚要拉小王,小王却突然把一叠刚印好的传单塞进他怀里:“沈哥,你带着传单走!我去引开他们,你们重新找地方,别停刊 !”
“不行!要走一起走!” 沈砚青伸手去拉他,可小王己经转身,抓起一把油墨,猛地泼向通风口——黑墨溅在探照灯的玻璃上,光瞬间暗了下去。趁着日军混乱的间隙,小王推开菜窖盖,大喊着“抗日救国”冲了出去,很快就传来“砰砰”的枪声和日军的喊叫声。沈砚青和周先生躲在夹层里,听着小王被拖拽的声音、日军的咒骂声,拳头攥得指节发白,却只能死死捂着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
日军在菜窖里搜了整整一个时辰,把印刷机零件砸得稀碎,把藏在干草堆里的纸张烧得精光,才骂骂咧咧地离开,临走时,还把小王押上了卡车,车斗里传来小王嘶哑的喊声:“别停!接着印!中国人不会认输 !”
首到外面彻底没了动静,沈砚青和周先生才从夹层里爬出来。菜窖里一片狼藉,油墨洒在地上,烧成黑灰的纸张飘得到处都是,印刷机的零件散落在干草堆里,变形的铁网像一张破碎的网。沈砚青蹲下来,捡起一块变形的油印辊,上面还沾着没干的黑墨,那是小王昨天刚磨好的,他的眼眶瞬间红了:“小王才十九岁……他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北平的秋天 。”
周先生坐在干草堆旁,摸出烟袋却没点燃,声音沙哑:“我们……还要继续吗?印刷机砸了,油印点没了,小王被抓了,再办报,怕是……” 话没说完,就被沈砚青打断,他攥着怀里皱巴巴的传单,声音坚定得发颤:“要继续!为什么不继续?小王是为了让我们接着办报才被抓的!我们停了,他的罪就白受了!日军砸了印刷机,我们再找;油印点没了,我们再找新的!只要我们还在,《北平民报》就不能停 !”
他们从菜窖出来时,天己经蒙蒙亮。刚走到杂院附近,就看见孟明漪和王大爷站在墙根下张望——王大爷清晨去菜窖附近捡城砖,听见了枪声和日军的喊声,知道油印点出事了,赶紧叫上孟明漪来等他们 。
“沈记者!周先生!你们没事吧?我们听见枪声,担心死了 !” 孟明漪跑过来,见他们浑身是灰,沈砚青的袖口还沾着血迹(是爬夹层时被铁丝划的),赶紧递过去干净的布。王大爷则往西周看了看,压低声音说:“快进杂院地窖!我刚才看见日军的巡逻队往这边来了,先躲躲 。”
进了杂院地窖,孟明漪给他们倒了热水,张姐和赵阿姨也围过来,听沈砚青说完油印点被砸、小王被抓的事,地窖里的气氛沉得像铅。张姐抹了抹眼泪:“那孩子……上次还帮我送过传单,怎么就……” 赵阿姨攥着小玲的手,声音哽咽:“日军太狠了,连个孩子都不放过 。”
“我们要重新找油印点,还要救小王 。” 沈砚青喝了口热水,喉咙的干涩缓解些,他看向王大爷,“王大爷,您熟悉这附近的胡同,有没有更隐蔽的地方?能放得下简易的油印工具就行 。” 王大爷想了想,拍了拍大腿:“有!杂院后墙有个废弃的煤窑,是以前烧煤球的地方,深两米多,有两个通风口,日军肯定想不到那里 。”
孟明漪突然开口:“我和张姐、赵阿姨帮你们掩护!王大爷帮你们望风,他每天去胡同口捡城砖,能盯着日军的巡逻队;我每天绣帕子去天桥换粮,顺便把新油印点的消息带给学生和街坊;张姐去纱厂送布时,帮你们买油墨和纸张,藏在碎布堆里带回来;赵阿姨带着小玲,假装去菜窖附近买菜,要是看见日军,就用红布包在竹竿上晃,给你们报信 。”
她从怀里掏出块刚绣好的帕子,帕子上绣着杂院的布局,后墙煤窑的位置用金线绣了个小圆圈:“这是煤窑的位置,我绣在帕子里,你们拿着,不容易被日军发现。以后传递消息,我就把巡逻时间、油墨到货的日子,绣在帕子的花纹里,没人会怀疑 。”
沈砚青接过帕子,指尖触到金线绣的小圆圈,心里暖得发烫。他原本以为,油印点被砸、同事被抓,他们只能孤军奋战,却没想到,杂院的街坊们都愿意站出来帮忙。周先生看着帕子上的花纹,擦了擦眼角:“好,我们就去煤窑!今天就收拾,明天就把简易油印机搭起来,小王还在里面,我们不能让他失望 。”
接下来的两天,大家一起动手收拾煤窑。王大爷带着沈砚青,把煤窑里的碎煤清出去,用木板铺了地面,又从杂院地窖搬来干草,铺在角落当床铺;孟明漪和张姐,把家里的旧布拿出来,缝了个布帘,挂在煤窑入口,挡住外面的视线;赵阿姨则把小玲的布娃娃拆开,把买油墨的钱藏在棉花里,交给张姐,让她去纱厂附近的小铺买油墨 。
第三天清晨,简易油印机就搭起来了——用捡来的木板当支架,用硬纸板做了简易的油印网,油墨是张姐冒着风险买回来的,纸张是学生们凑的作业本。沈砚青蹲在油印机旁,蘸着油墨,把“小王被捕,日军暴行再添一笔”“坚持抗日,营救被捕同胞”的字样,印在浅黄的纸上。孟明漪蹲在旁边,帮他把印好的传单叠整齐,指尖蹭着油墨,像在和他一起,把愤怒和希望,印在每一张纸上 。
这天下午,日军的巡逻队果然来了杂院附近,王大爷赶紧把红布包在竹竿上,从胡同口晃了晃。孟明漪和沈砚青赶紧把油印机和传单藏进煤窑深处的夹层,用碎煤盖住入口。日军在杂院门口晃了一圈,王大爷蹲在城砖堆旁,假装捡砖,笑着说:“太君,这都是穷老百姓,没抗日分子,您放心 。” 日军看了看没什么异常,就骂骂咧咧地走了 。
等日军走远,沈砚青从煤窑里出来,看着王大爷手里的竹竿、孟明漪指尖的油墨,心里突然充满了力量。他摸了摸怀里的传单,又看了看杂院地窖里的街坊们——孟明漪手里的绣帕、张姐怀里的油墨、赵阿姨手里的布娃娃、王大爷手里的竹竿,这些普通的东西,此刻都成了对抗日军的“武器” 。
傍晚时分,新印的传单就贴满了北平的街头。学生们把传单塞进学校的窗户,老街坊们把传单贴在胡同的墙根,纱厂的女工们把传单藏在布堆里,传给每一个来买布的人。传单上的字虽然简陋,却像一道道光,照亮了北平的黑暗,让老百姓知道,就算油印点被砸、记者被抓,《北平民报》还在,抗日的火种还在 。
沈砚青站在煤窑门口,看着远处的北平城墙,手里攥着孟明漪绣的、标着煤窑位置的帕子。他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会更难,日军的搜查会更严,小王的营救也不知要等到何时,但他不再害怕——因为他不是一个人,杂院的街坊们、北平的老百姓,都站在他身边。只要他们还在一起,还守着“说真话、抗暴行”的初心,就一定能等到小王回来的那天,等到日军被赶跑的那天,等到《北平民报》能光明正大地摆在北平街头的那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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