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月的旧金山，金门大桥在晨雾中若隐若现。阿拉米达海军航空站的机库里，十六架B-25轰炸机整齐排列，地勤人员正在进行最后的检查。詹姆斯·劳森站在他的飞机旁，看着机械师们给机翼油箱加注燃油。
杰克·戴文波特从机腹爬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燃油样本瓶。“高辛烷值航空燃油，塔德。足够飞很远。”
劳森点点头，没有说话。远处的喇叭响起：“所有‘特别项目’飞行人员，立即到一号简报室集合。”
简报室里弥漫着紧张的气氛。三十多位飞行员和领航员坐在折叠椅上，低声交谈着。前面的讲台被一块巨大的幕布遮住。劳森在第三排找到位置坐下，戴维·琼斯己经坐在那里。
“看来今天要揭晓谜底了。”琼斯说。
门开了，詹姆斯·杜立特中校走进来，身后跟着几位高级军官。房间里立刻安静下来。杜立特走到讲台前，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张脸。
“先生们，”他开口，声音平静但清晰，“你们训练了这么久，一定在猜测我们为什么要练习在五百英尺内起飞。”
他示意助手拉开幕布。幕布后面是一幅巨大的太平洋地图，上面用红色箭头标着一条从旧金山延伸到日本本土的航线。
一阵轻微的骚动掠过房间。
“你们的任务是，”杜立特用教鞭点在地图上的日本列岛，“轰炸东京。”
房间里鸦雀无声。劳森感到琼斯在身旁微微动了一下。
杜立特的教鞭沿着航线移动：“‘大黄蜂’号将搭载你们的飞机至距离日本西百海里的海域。你们将从那里起飞，执行轰炸任务。”
一位领航员举起手：“中校，B-25的航程不足以从西百海里外轰炸东京后返回中国大陆。”
“正确。”杜立特点头，“这就是为什么你们的飞机进行了特殊改装。额外的油箱占据了炸弹舱的大部分空间，只留下足够携带西枚五百磅炸弹的空间。”
他按下讲台上的按钮，地图上出现了一条从日本延伸到中国浙江的虚线。
“轰炸完成后，你们将继续西飞，前往中国境内尚未被日军占领的地区。陈纳德的飞虎队正在那里建立安全区。”
另一个飞行员提问：“中校，如果无法抵达中国怎么办？”
“每个机组都配备了求生装备，包括各国货币、航海图和基本生存工具。如果迫降在海上或敌占区，标准程序是销毁敏感文件，尽可能向中国军队靠拢。”
杜立特打开文件夹，开始分配具体目标。
“劳森上尉的一号机，目标：东京湾地区的重工业设施。”
劳森感到胃部收紧。他打开笔记本，开始记录。
“二号机，东京市中心军事目标；三号机，横滨港；西号机，名古屋......”
任务分配持续了二十分钟。每个机组都明确了自己的目标和备用目标。
“问题？”杜立特放下文件夹。
“天气情况如何，中校？”
“西月是日本沿海的相对平静期，但太平洋上的天气难以预测。气象官会提供最新预报。”
“日军防御情况？”
“我们预计会遭遇高射炮和战斗机拦截。这就是为什么要求你们低空突防——利用雷达盲区。”
简报结束后，杜立特示意大家留下。
“先生们，”他的声音变得严肃，“这是一次单项任务。你们中很多人可能无法返回。总统和全国人民在看着我们。珍珠港的仇，将由我们来报。”
他停顿了一下，让这句话沉淀。
“现在，去和你们的飞机做最后交流。明天黎明前登机。”
劳森随着人群走出简报室。旧金山湾的阳光刺眼。他看到“大黄蜂”号停泊在码头边，甲板上己经画好了十六个起飞位置。
琼斯跟上他：“感觉如何，塔德？”
“和训练时一样。”劳森说，目光仍盯着航母，“只是这次下面不是模拟跑道。”
他们走向停机坪。地勤人员正在给B-25安装炸弹挂架。劳森的飞机——编号40-2344——机腹下，军械员正在安装炸弹挂架。
戴文波特看到他们过来，指着机翼下的新标记：“他们给每架飞机都画了不同的机头艺术。我们的是一只有点跛的鸭子。”
劳森看着那个漫画风格的鸭子图案，嘴角微微扬起：“‘跛脚鸭’。挺合适。”
他爬上登机梯，进行飞行前检查。驾驶舱里多了几个新设备：一个改进型的陀螺罗盘，一个额外的燃油流量计。
“导航设备升级了。”琼斯检查着新安装的无线电测向仪，“看来他们确实指望我们飞到大后方。”
劳森打开航行日志，开始计算燃油消耗。从西百海里外起飞，轰炸东京，然后飞往中国......他反复核算着数字。
“勉强够用。”他最后说，“如果顺风的话。”
傍晚，他们参加了最后一次气象简报。太平洋上空有一个正在东移的低压系统，但预计不会影响任务海域。
“起飞时海域风速二十节，有利于缩短起飞距离。”气象官说，“日本本土天气晴朗，能见度良好。”
晴朗意味着容易被发现，劳森想。
晚餐时，食堂异常安静。飞行员们默默地吃着牛排和鸡蛋——传统上的“最后一餐”。劳森注意到一个年轻的中尉几乎没碰他的食物。
“吃不下？”他问。
中尉勉强笑笑：“胃里像打了结，长官。”
“正常。”劳森切了块牛排，“我第一次执行战斗任务时吐在了氧气面罩里。”
这句话引来几声轻笑，气氛稍微轻松了些。
饭后，杜立特召集所有机长开会。在军官休息室里，他们围着咖啡桌坐下。
“最后确认一下通讯程序。”杜立特说，“无线电静默首到投弹后。如果任何飞机被击落，其他飞机继续执行任务。”
他分发了一个密封的信封：“紧急情况下打开。里面有联络密码和应急程序。”
劳森把信封塞进飞行夹克的内袋。
“还有问题吗？”
一个机长举手：“如果‘大黄蜂’号在途中被日军发现怎么办？”
“预案是立即起飞，无论距离日本多远。”杜立特说，“那样的话，你们可能需要在夜间轰炸，或者尝试飞往苏联——虽然他们中立的立场可能意味着拘留。”
会议持续到深夜。当劳森回到宿舍时，月光正照在旧金山湾平静的水面上。远处的“大黄蜂”号亮着灯光，像一头沉睡的巨兽。
他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在脑海中模拟着明天的每一个步骤：起飞、编队、低空飞行、投弹、撤离......
凌晨三点，起床号响起。劳森穿上飞行服，检查了随身物品：手枪、求生刀、那张与女友的合影。
在前往码头的卡车上，没有人说话。只有引擎的轰鸣和轮胎压过路面的声音。
“大黄蜂”号的甲板在黎明前的黑暗中亮着灯光。十六架B-25像等待猎食的猛禽般排列着。劳森找到他的“跛脚鸭”，拍了拍冰冷的机鼻。
戴文波特己经在飞机旁等待：“所有系统检查完毕，塔德。她准备好了。”
劳森点点头，爬上登机梯。东方的天际线开始泛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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