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台山的盛夏，蝉鸣如潮。大显通寺内，千僧云集，百鸟停鸣。今日是文殊师利开讲《金刚般若经》的日子，西众弟子早己将般若堂挤得水泄不通。堂外古柏树下，甚至席地而坐的听众也排到了山门之外。
文殊师利升座，尚未开言，先有异相。堂前池中千叶莲华同时绽放，每朵莲华上皆坐一化佛，异口同声宣说般若。众皆惊叹，知是殊胜法会。
"今日不说空不说有，"文殊师利开宗明义，"但说金刚般若，能破一切，不破一切。"
座中站起一老僧，乃南山律宗大德戒明律师，手持锡杖，声若洪钟："菩萨所言差矣！既云般若，当有次第。先持戒，后修定，方得般若。岂可越级而谈？"
满座寂然。戒明律师以持戒精严闻名，其言重若泰山。
文殊师利不答，反取座上如意，化作一柄金刚宝剑，剑光森森："律师看此剑利否？"
"利！"
"可能断烦恼否？"
"能！"
"持戒如持此剑，"文殊师利轻挥宝剑，剑过处，虚空无痕，"若执剑为实，反被剑伤。戒亦如是，若执戒相，戒即成缚。"
戒明律师怔住，手中锡杖微微颤动。他修行六十载，从未闻此说。
忽然西席又站起一人，是终南山禅德慧空禅师，大笑拍掌："妙哉！菩萨破执，正合禅门宗旨。但请问：剑在何处？"
这一问暗藏机锋，若答"在手中"，落于有见；若答"无处"，堕于空见。
文殊师利将剑向空一抛，宝剑化作千光万影，如雨纷降："慧空禅师，可接得一剑否？"
慧空伸手接剑，光影却从指间流过，无一可得，顿时汗流浃背。
"般若如剑，不在手，不在空，应缘而现，缘尽还无。"文殊师利语毕，千光复聚为如意，安然置于案上。
此时，门外传来一声佛号。众人回首，见一老比丘携八童子入堂。老比丘形貌古朴，八童子各持法器，正是天台宗大德智明长老与其弟子。
"老衲有疑请教。"智明长老合十，"经云'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若无所住，心依何生？"
此问首指般若核心，众皆凝神。
文殊师利指堂前香炉："炉中香烟，依何而生？"
"依香而生。"
"香依何生？"
"依火而生。"
"火依何生？"
"依缘而生。"
文殊师利点头："心亦如是，依缘而生，无有自性。正因无性，故能随缘；正因随缘，故显无性。"
智明长老沉吟片刻，再问："若心无住，善恶何分？因果何存？"
"长老看天上云，"文殊师利指窗外，"云住于空否？"
"云行空中，实无住处。"
"云有善恶否？"
"云本无心，何来善恶。"
"然降雨时，旱地得甘霖，洼地成泽国。此是云之因果否？"
智明长老豁然开朗，顶礼而退："感恩菩萨！原来无住非断灭，因果自昭然。"
法会进行至此，己过三个时辰。日头偏西，堂内却愈发明亮——非是日光，而是法光，从每个闻法者心中透出。
忽有童子啼哭，是其手中甜饼落地。文殊师利下座，拾饼予之："饼甜否？"
童子破涕为笑："甜！"
"甜在何处？"
童子指饼："在饼中。"
"若甜在饼，何须汝尝？若甜在汝，何须食饼？"
童子怔住，连饼都忘了吃。
文殊师利抚其顶："甜不在饼，不在舌，不在心，因缘和合，暂时名甜。般若亦如是，非有非无，离于二边。"
众闻此通俗妙喻，各有所悟。有老妪当下证得初果，有书生顿舍文字执，甚至堂外柏树也似在点头称善。
日暮时分，文殊师利总结今日法要："金刚般若，如金刚王宝剑，斩一切相，不斩一法。何以故？本来无相可斩，无法可得。"
说法毕，异相再现。堂中地面忽现金色经文，正是《金刚经》全文，字字放光，照亮三千大千世界。良久，金光渐隐，唯留满室馨香。
众皆欢喜，各得法益。戒明律师舍其锡杖，慧空禅师焚其语录，智明长老解其注疏——皆因得见本心，不假外求。
文殊师利却于此时，现忧色曰："今日说般若，恐生般若执。汝等当知，说般若者，即非般若，是名般若。"
月升时分，众渐散去。文殊师利独坐堂中，见月光如水，忽然微笑："今日一场法战，无非梦中佛事。且待来日，再演妙法。"
自此，五台山般若法会名扬天下。而金刚般若的锋芒，将在未来岁月中，继续斩断无数众生的无明缠缚。
夜色渐深，文殊师利的身影在月光下渐渐淡去，唯有般若的余音，仍在山谷间回荡，等待着下一个有缘人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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