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察团走了，留下几句不痛不痒的“鼓励”和“希望”。
厂里看似恢复了平静，但一股无形的压力却弥漫开来。
几天后，王小花从供销社得到一个消息：原本几个从“刘氏”进货的周边县市副食店，突然提出要减少进货量，理由是“省城来了性价比更高的同类产品”。
王大刚派人去查，反馈回来的信息是，那些副食店确实出现了一款名为“福顺醇”的酱油，包装精致，价格比“刘氏”的略低，风味……据说模仿得有七八分像。
“动作真快！”王大刚气得牙痒痒，“肯定是那帮人偷学了去！就算没学到核心，照猫画虎也能抢占市场！”
杨建检测了买回来的“福顺醇”，神色凝重：“厂长，味道确实很像我们早期的普通产品。他们可能在老作坊那里摸到了一些门道，或者……通过其他渠道获取了我们部分基础工艺参数。”
刘金凤沉默地听着，脸上看不出喜怒。她走到办公室一角，那里放着几个坛子，里面是杨建试验中的新品。她打开其中一个坛子的封口，一股更柔和的醇香飘了出来。
“我们的根基，被动了吗？”她忽然问。
王小花愣了一下，摇摇头：“没有。我们的核心客户和高端餐饮渠道还在，新产品的开发也没停。”
“那慌什么？”刘金凤盖上坛子，“人家拿着咱们淘汰的‘老样子’低价抢市场，正好逼着咱们往前跑。”
她看向杨建：“杨工，新品‘陈酿’系列的稳定性测试还要多久？”
“最多半个月，就能小批量试产！”
“好。”刘金凤目光坚定，“小花，你去联系跟我们关系最铁的那几家饭店和供销社，提前透个风，就说我们马上要推出一款真正的好东西，让他们留好仓位和预算。刚子，你盯紧生产，尤其是菌种培育，不能出任何差错。”
她顿了顿，嘴角露出一丝冷意：“另外，把我们之前准备的那个‘内部暗记’，在所有出厂产品的标签背面，正式印上去。下次谁再敢冒充，咱们就得好好说道说道了。”
“福顺醇”的冲击，虽然没伤筋动骨，但还是让厂里一些人的心思活络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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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正好被路过巡查的刘金凤听见。她没当场发作，只是淡淡地瞥了那青年一眼。
下午，她让王大刚把厂里几个年轻骨干，包括有些不安分的，都叫到会议室，美其名曰“听听年轻人对厂子发展的想法”。
会上，刘金凤没提“福顺昌”，也没批评谁，只是让王小花把最近厂里的投入、新产品的研发进展、以及未来几年的发展规划，清晰地讲了一遍。
“……扩建新厂房的地皮己经批下来了，明年开春就动工。杨工带领的技术团队，下一步目标是开发适合出口的风味酱料。”王小花的声音清晰有力，“厂子的效益好了，绝不会亏待大家。今年的年终奖，会在去年的基础上，至少上浮两成。”
底下坐着的年轻人，眼睛渐渐亮了。
刘金凤最后才开口，声音不高，却敲在每个人心上：“咱们厂，是从一个快倒闭的小作坊，一步步走到今天的。靠的是什么？是大家一起吃苦，一起琢磨，是把咱们‘刘氏’的牌子，当成自己的眼珠子一样爱护！”
她目光扫过全场，在那个嘀咕的青年脸上停顿了一瞬：“我知道，现在外面有人看着咱们眼红，想挖墙脚，想学样子。我不拦着谁追求更好的前程。但是，我得把话撂这儿——‘刘氏’的根，是咱们这些人，是不断往前的这股心气儿！想留下，我刘金凤带着大家奔好日子。觉得别处更好，我也祝他前程似锦。可要是……”她语气陡然转冷，“吃着‘刘氏’的饭，砸着‘刘氏’的锅，胳膊肘往外拐，那就别怪我刘金凤，不讲情面！”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那个之前嘀咕的青年，羞愧地低下了头。
会后，刘金凤单独把王大刚留下。
“妈，您刚才说得太好了！”王大刚还有些激动。
刘金凤却看着他，语气严肃：“刚子，光是敲打不够。人心浮动，说明咱们的管理还有漏洞，对工人的关心还不到位。你这个生产负责人，得多下去走走，听听他们到底有什么难处，有什么想法。光靠压，压不住。”
王大刚收敛了笑容，郑重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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