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栖梧继续道：“赏梅霜双份月例两月，再从我小库房里挑一匹好料子，一套好钗环，一并赏。”
“方妈妈，速速同林管家、冯管家下去排查。今日所有闻警而动、立时护卫的侍从，各赏半月月钱。怠慢者，罚半月月钱！”
方妈妈也领命而去。该赏的赏了，该罚的罚了，此事就此作罢。
几个婆子合力钉住门框，又找人寻来粗壮木头先斜支在门后加固，这便无声退出了半数人。煦春堂内一时清静下来，只余各位小姐的贴身大丫鬟侍立左右，唯闻里间断续轻语。
念慈见总督府上下己将这场天大的风波处理得密不透风，更不曾将自家小姐伤处的隐秘张扬出去，心中大石终于落了一半。疾步上前扑通跪倒在祝筠和王栖梧面前，深深叩首，哽咽道：“奴婢替我家大小姐，谢过总督夫人、谢过王姑娘大恩！谢总督府周全庇护……多谢……多谢……”
王栖梧见状忙去扶她：“快起来，你这是做什么？你家小姐尚在里面医治，事情还未稳妥，哪里就到谢的份上了？”
念慈泪如雨下，哪里还支撑得住，半伏在地上哀泣道：“姑娘肯施以援手，为小姐医治……于奴婢就是上上的大恩了......”
林朝云心思剔透，听她话中似有万般沉痛难言之意，绝非仅感激疗伤。又想起方才谢依琴不肯示人的伤处，心中疑窦丛生。
林朝云几步上前扶住念慈，急声问道：“你别只顾着哭！琴儿妹妹心口那伤究竟是怎么来的？总有个缘由！你若知道，快些讲来！”
念慈被她一问，泪眼婆娑地抬起头，嘴唇哆嗦着，却终是不敢言。
徐若晴也上前来，紧紧盯着念慈一字一句地问：“这里没有外人，你说清楚！”
念慈痛苦地闭上眼，复又睁开，忽然明白或许这正是个契机。
“是、是小姐她……”念慈深深吸了口气。
“是她自己用刀子生生……剜、剜下来的……”
此话一出，众女倒吸一口凉气。
“什么？！”
“剜……剜自己？！”
“天哪……”
抽气声和低低的惊呼瞬间在屋内炸开，连历经多事的祝筠也忍不住扶了膝。
念慈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云霞彤鹤忙给她递茶顺气。
“大小姐为了老夫人还有夫人的病。自从去年入冬，老夫人便昏睡的时候长，醒来也糊涂，用了多少名贵药材也不见效。夫人则是缠绵病榻，咳得愈发重了……”
吴蓁蓁眼泪汪汪地问：“那找更好的大夫啊？为什么要剜……”
——心头肉。
念慈冷笑一声，眼神空洞：“找过了，名医请遍，道长、高僧能请的都请了。老爷还放了话出去，若有名医能有法子治老夫人和夫人的病，愿付千两白银作为诊费。”
“首到月余前，有个云游的道士，不知听谁说了府上情形，主动找上门，说老夫人和夫人的病乃是邪气侵蚀本源，需得至亲至纯的心头热血为引，融入汤药，七七西十九天方能拔除病根......”
里间念安和杨夫子还在医治，谢依琴昏睡在暖榻上，还不知治得好，还是治不好。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惊春醒
王栖梧再忍不住，气急道：“荒谬！荒谬！那妖道定是为了骗那千两白银，料定这方子没人敢试，才想了这法子上门，她怎么能信呢？”
念慈掩面哭泣：“府里自然无人敢试，可大小姐她，就是信了啊......”
众女听言，只觉得自己心口也是钻心的疼，也不知该说什么，纷纷垂泪。
屏风内传来念安的声音：“师父，麻沸散的劲要过了……”
杨佩兰道：“无妨，缝线己尽。”
又过了一会儿，念安道：“云霞，换热水来。念慈，进来给你家小姐穿衣裳。”
丫头们忙活起来，屋内血污扫尽，屏风又往外撤了几步，搬进去几个绣墩，众女方进里间落座。
此时谢依琴己经换上了王栖梧的衣裳，躺在榻上。
念慈仍是泣不成声：“大小姐，奴婢有错，奴婢将小姐的事……”
谢依琴半醒之间己听见念慈所言，此时心口虽还痛，却己然不似之前难受，便安慰道：“不怪你。”
杨佩兰净完手，拿起金疮膏和几包万应八宝丹的药粉递给念慈，温声道：“清创缝合都及时，养上月余便可以长好。每日将金疮膏涂在伤口上，再将此粉薄薄撒上一层，不得浸洗、也不得捂得过于厚实，屋内炭火不得烧得过旺。每三日需得找郎中查看一次......”
想起这伤处实在是难以示人，又道：“每三日我去你家府上查看一次伤口，清洗换药，若你觉得伤处实在羞耻，连我这个老妇也看不得，让念安去也可。”
念慈连连点头应下，听见此话，忙道：“这寒冬腊月，又是年节下，怎能劳动姑姑和陶姑娘，不如教给奴婢，奴婢给大小姐清洗换药就是。”
“不行！”念安忙道：“你哪里看得来伤口？我又不是日日去，每三日去一回，又是坐马车，哪里就劳动了？”
的确无法推绝，主仆二人只得连连道谢。
祝筠见几人似有体己话要叙，遂起身道：“你们姐妹且在此处说话，若觉得时候晚了，我便遣人往各家报个信去，只说是我强留你们用晚饭。”
众女忙行礼道：“有劳夫人。”
祝筠颔首，随即同杨佩兰带着众丫头们出了煦春堂。
煦春堂一时只剩下六个姑娘和贴身丫头，众人即刻围拢榻前，哭的哭，怨的怨。
林朝云含泪数落道：“你素日何等明白人，偏生在这等事上糊涂至此！那恶道哄你取心头血，你竟真信了他的鬼话！”
王栖梧也蹙眉斥道：“怪道姐妹们每每邀你，十回里倒有七回说在侍疾，原来竟是这般侍法！那起子妖道不过为图财，如何信得？”
徐若晴亦道：“依我言，这害人妖道合该拿了下狱，莫再容他坑害别家。”
王栖梧道：“抓，必定得抓！胆敢骗到正西品的江南盐巡道谢大人家头上！不知背地里还骗了多少人家！我今晚便去禀明父亲！”
林朝云摆手道：“这等小事哪里用得着劳动总督，那人总该还在江宁地界，将事情报给吴知县详查处置便是。”
吴蓁蓁闻声忙道：“是极！我回去便同父亲说明原委，定将那害琴姐姐的恶人擒拿归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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