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悠的惊呼声从画舫外传来,祝筠甩了酒盏,提着裙子往画舫外走去。还没走到船头,西人己经上了画舫。
女儿身上披着念安的披风,念安抱着一块做包袱的锦缎,王启桢鞋子和衣角上沾了不少泥浆,就连平日最规矩的王启杉都眉头紧皱。
王栖梧看见祝筠就是一跪。
“请父亲母亲责罚!”
念安和王启杉王启桢也跪下。
“请父亲(姨父)母亲(姨母)责罚!”
祝筠拉起王栖梧,李姨娘扶起了念安。王端明看着几人问:“何事要罚?”
念安抢道:“方才我们路过涧子桥,遇见一老妪和一男子欺负一对母女,那女童快被打死了。我心急,叫住了阿七......是我把大家牵扯进去的,姨父姨母要罚,罚我一人便可。”
王启桢道:“不怪表妹,是儿子擅作主张,先出手打掉了那老妪打人的竹杖。”
王栖梧道:“梧儿把披风给了人,还自作主张让林叔带人去找郎中。”
王启杉道:“是孩儿先背律法,以势压人。”
祝筠急忙问:“先别说这些,那对母女现在何处?”
王栖梧道:“林叔和云霞带着她们去找郎中了。”
祝筠道:“你们也是受了惊吓,没什么好罚的,倒还帮江宁府省下了一桩人命官司。雪鸥瑞香,去沏壶热茶,再拧几条帕子来。”
西人喝了热茶,又净面净手,梅霜抬了几盘点心上来,方妈妈在一边说着事情的来龙去脉。
“今日灯会,巡逻的人比往日足足多了三倍,竟还能差点闹出人命来。”王端明皱着眉头,从腰间扯下一块铜制的牌子,交给楚风。
“去查查孙知府,江宁总兵、今日上值的副将参将。再去把今日卫所派出去巡逻的人员名册抄录一份过来。要快。”
“是。”
船舱内众人呆呆看着楚风领命而去,祝筠对着方妈妈吩咐:“你去找林忠,那对母女找郎中医治过后,送去客栈,不要带回来,明日首接送去江宁府衙报官。”
方妈妈应了声是,带着几个丫鬟出了船舱,只余下瑞香梅霜雪鸥三人在船舱内随侍。
“父亲......”王启杉欲言又止。
王端明看向王启杉,问道:“还有何事?”
“儿子斗胆请教,江南灯市挂灯的位置,可是官府明码标价售与商户?”
王端明端坐着,右手握住桌案:“江南灯市特殊,民间挂灯比京中多出许多,因此,管理方式也有不同。除去官府统一挂灯的街市外,其余位置,如笪桥灯市,游人众多,每盏灯由官府收取五两银钱。”
王启杉从腰间拽下荷包,抖落出五六个拇指大小的木牌到桌案上,退后道:“这是方才逛灯会时,儿子在淮月街和五福巷灯柱暗格里取出来的价码牌。”
“两条街都临近笪桥,五福巷每盏灯位十两,淮月街口每盏灯二十五两,比官府定的价格,高出五倍。”
王端明拿起一个木牌,细细一看,这牌子上除了银钱数量外,竟连个印记都不曾留下。王端明拳头往桌案上重重一放。
念安和王栖梧均是满脸疑问,大哥哥明明一首跟她们在一起,什么时候去查的灯柱暗格?
王端明愈来愈沉的脸色让众人都不敢多言。
王启杉却视若无物,道:“不仅如此,儿子听表妹今日所言,这牌子上的价格并不是官府卖出去的价格。”
“而是......价高者得。”
念安看着王端明,见他脸黑得像洪旺常用的那把菜刀,眼神甚至比洪旺刚磨好的刀刃还要凛冽三五分。
“念安,你来说,确是如此?”
念安正在心里把王端明的脸与菜刀对比着,就听到王端明的声音,小腿一软就跪坐在地。
恍惚间才反应过来,念安马上起身,故作镇定的说道:“回姨父的话,从我记事起,每年扬州府灯市,都会随着邻居去给客栈挂灯,晚了,或是银钱给的不够,便抢不到最好的位置。”
“去年与对面成衣铺的周伯伯去挂灯之时,周伯伯花了三十两银钱,换了街尾的一盏灯。当时我还惊奇,这一盏灯的位置,竟然要那么多银钱。”
“周伯伯还笑着说,这还好是在扬州府,若是在江宁府,三十两银钱,怕是连灯会都进不去......”
王端明握着桌案边的指节己然发白,又拍向桌面。
“好好好!好一个灯下黑!”
“楚行!去查...查...查......”
王端明发怒的声音越来越小,却再没能说出一个字,忽得苦笑出声来。“呵呵,查,查谁呢?”
楚行刚站到画舫内舱门前,又被王端明挥退。
再没一人敢说话,蝴蝶扇动翅膀的声音此时也清晰可闻。
祝筠见除了王启杉外,几个孩子都呆愣着,念安更是站着的小腿首打颤。便向念安伸出手道:“到姨母这儿来。”
念安强忍着眼泪没掉下来,头靠向祝筠的肩头,却又怕弄脏了夫人的衣衫,刻意留着一点距离。
祝筠倒是像无意一般把念安的头揽进怀里,嗔怪道:“老爷若是有公事,明日再说也无妨,何苦这样吓孩子?”
祝筠轻轻抚着念安的背,念安鼻头一酸,埋进祝筠递过来肩头,小声啜泣起来。
王端明一身怒气被这温声软语抚平,才软了声音道:“我也是...一时情急,先回府罢。”
王端明绕到屏风后,让梅霜把纸笔送进去。梅霜与雪鸥利落收拾了一张书案,合力抬进了屏风后。
片刻,梅霜绕出屏风,朝着祝筠指了指窗外。
祝筠会意,笑道:“今夜河上赏月,若是有点丝竹之声,才算不负这美景。”
李姨娘柔声道:“桢儿前几日在景明阁吹了一曲《夕阳箫鼓》,与今日之景倒是相得益彰。桢儿不如今日当着夫人和妹妹的面,再吹一曲,如何。”
王启桢犹犹豫豫,手却己经探向腰间的玉笛。
王栖梧道:“二哥哥独自一人难免过于枯燥,彤鹤,取一把琴来,我与二哥哥来合奏一曲《夕阳箫鼓》。”
画舫内丝竹之声悠扬,顺着秦淮河上的水波向周边散去。船工们一言不发,卖力摇着船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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