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奏罢,船也靠了岸。
众人下船之时,念安看着船头摇晃的灯影,映得水面上出现了粼粼波光,倒是很像阿七今日戴的贝影流光簪。
“阿七,你的贝影流光簪怎不见了?”
王栖梧慌张地摸了摸自己的发髻,忽而想起什么,松了口气道:“方才在灯市,彤鹤说发簪有些晃眼,我取下来了,帕子包着呢。”
念安道:“在就好,我还以为是丢了。”
王栖梧在腰间摸索了一番,眉头皱了起来,又摸向自己的衣袖。
“不见了。”
“什么东西不见了?”祝筠闻言,朝着王栖梧问道。
王栖梧道:“李姨娘给的帕子,还有母亲你今日给我的贝影流光簪。”
祝筠道:“那发簪不过俗物,我库房里还有不少,丢了就丢了。只是那帕子......”
"相宜,你今日给梧儿的帕子上,可绣了什么东西?"
晚风拂过鬓边,李姨娘咳了几声,紧了紧披风,听见祝筠问话,没等春悦系紧披风带子,就忙着过去回话。
“回夫人话,妾身只是绣了玉兔望月的纹样,不曾有其他。”
祝筠朝着王栖梧道:“那便无事,那玉兔望月的纹样,在这节下,满大街都是,不打紧。”
祝筠扶了李姨娘起身,顺手给李姨娘系紧了披风带子。
“明日我让素菊送件皮子的披风给你,你总是夜里做绣活,当心着了凉。”
“妾身多谢夫人。”
一回府,王端明便叫了楚行去了守正居。
一夜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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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间的风裹着丹桂香漫过月洞门时,祝筠正在石桌边修剪着一株粉西施,侧耳听着毓秀斋传来清脆悦耳的读书声。
“夫人,方妈妈到琦芳院找夫人,说昨日少爷小姐救下那对母女,有消息了。”兰悠一路小跑,讲话间还喘着气。
“夫人您看,是把方妈妈叫过来园子里,还是回琦芳院再说?”
祝筠放下了剪刀,接过瑞香递上帕子净了手。看了眼二楼打开的窗扇,道:“回琦芳院。”
琦芳院。
祝筠坐在小书房内,桌案上摊开的账册上沾着星点朱砂。
祝筠道:“江宁府如何判的?”
方妈妈欲言又止,道:“回夫人,这是江宁府今早判的文书......”方妈妈从袖中掏出一卷黄麻纸。
“说是依着《大庆律例》,殴人致伤者本应杖刑西十,可那老虔婆咬定是管教儿媳。”
祝筠打开黄麻纸,细细端详。窗外透进一抹光,正好照在“若夫殴妻,减二等”那一行馆阁体上。
“年过六十,再减三等,倒成了六板子,那碎瓦片上可是沾着人血的!”
方妈妈道:“府衙上,昨日的百姓都说了,一开始,是那男子动的手。知府原是判了二十杖,那没骨气的男人的非说是他娘动的手。那老虔婆一听年过六十可再减三等,便替她儿受了过。”
祝筠哼了一声,把文书甩在地上,腕间的翡翠镯碰得轻响。“那对母女伤势如何?”
方妈妈欠身回话:“回夫人的话,郎中看过,那妇人身上除了新伤,还有不少旧伤,但都避开了要害,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惊春醒 昨夜上了夫人送去的金疮药,己经无事了。修养七日,应当能大好。”
“只是那女娃娃......是被那老妇往死里打的,昨夜那郎中说,若是送的晚些,只怕是要没命。”
祝筠道:“女儿伤得如此重,她却不曾在公堂上辩驳几句,打死那无赖?”
方妈妈道:“倒也辩驳了几句,那妇人说自己无子己犯七出,怨不得婆母和丈夫,只想给女儿讨个公道。”
祝筠轻笑一声道:“子孙违逆教令,亲长训之,非死,勿论。”
方妈妈道:“公堂上知府所言与夫人无二。”
“母亲!”
祝筠一滞,看向忽然出现在门口的两个小身影。“梧儿,念安,你们怎么来了?”
王栖梧道:“我听见了。”
王栖梧自顾自走进了小书房,边走边问:“方妈妈,那对母女现在何处?”
“这…这……”方妈妈眼神看向祝筠。
祝筠道:“你说便是。”
“回小姐的话,那女娃因还在重伤,现还在客栈养病。云霞今晨回来,换了花儿和团儿去照顾。那妇人…被夫家绑回去了。”
王栖梧愤愤道:“那女童差点就死了!这一家人就把她一人扔在客栈!”
祝筠示意方妈妈离开,方妈妈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祝筠道:“那妇人被夫家绑回去,少不得又要被丈夫教训,婆母磋磨。甚至,因着她将夫家告上公堂这一条,那些无赖只会变本加厉。”
“这便是你们救的人,若重来一次,你们可还愿意?”
王栖梧道:“梧儿不知。母亲,梧儿也不知昨日所为,究竟是对是错。”
念安道:“可若是我们昨日不救,那女童必定会死。我们错的,应当是让她们母女去上公堂。”
祝筠摇摇头,捡起地上的黄麻纸递给了王栖梧,道:“今日允你们休息半日,用过晚饭,叫上你哥哥们,一同过来,再回答我。”
栖霞院。
王启杉反复看着手里的文书,一言不发。
王启桢坐在石凳,脑袋倚在石桌上,仰头看着天,道:“昨日我还以为我是救了人,梦见自己成了一个行侠仗义的侠客。”
王栖梧趴在桌子上,道:“昨日夜里,我们确实是救了人。”
念安磨着药粉,喃喃道:“但救得了昨日,救不了今日。”
王启桢眯眼看着被薄云遮住的阳光,道:“难道昨日我真不该让她们母女去公堂?”
“不,你做的没错,民间殴人,本就该由官府管束。”王启杉终于说了一句话。
王栖梧道:“可官府管束就有用吗?那无赖将自己妻子打得遍体鳞伤,又差点将自己亲女打死,最终却是他老母替他受了六个板子!”
“这...我....我再想想。”王启杉又摊开手里的文书,细细端详。
念安依旧磨着药粉,道:“子孙违逆教令,亲长训之,非死,勿论。若夫殴妻,非折伤,勿论;至折伤以上,减凡人二等;先行审问,夫妇如愿离异者,断罪离异;不愿离异者,验罪收赎;至死者,绞。”
王启桢道:“难道非要那对母女死了,恶人才能受到惩处不成?”
“非也。”念安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道:“大哥,若是妻殴夫,以何罪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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