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令仪捂着肚子笑道：“要我说，后面可别演了，凭谁在后头演，也越不过陶妹妹这手影戏去。”
念安道：“我不敢居功，这明明是大家一起演的。”
林朝云伏在榻沿上笑道：“陶妹妹家中，莫不是养了一班子唱皮影戏的？”
念安见众人都被自己哄得捧腹大笑，也笑着道：“之前我夜里总是不愿意睡觉，我……母亲便总会在墙上给我比手影戏玩。”
庄令仪道：“昔母亲哄你玩儿，今也能哄我们玩儿。你母亲若是看见了，只怕要叹‘青出于蓝胜于蓝’呢。”
小丫鬟们过来拉起了帷幔，又拿下挡在窗户上的纸，忽惊奇道：“外头下雪了。”
几人连忙凑到雕花槛窗前，王栖梧正要推窗子看，却被雪鸥拦了下来。
“小姐们可别站在风口，着了凉。”
王栖梧道：“那不如都裹了披风戴了兜帽，出去外头看看去。”
几人穿戴整齐，小丫头上前掀了帘子，一阵风打着旋儿吹过来，几人情不自禁裹紧了披风，站在廊上。
念安伸出手，接住几粒雪籽，雪籽落进手心，瞬间融化，又伸远了手去接。
吴蓁蓁看着落在念安披风上的落雪，朝着念安笑道：“配上陶姐姐这杏红的披风，倒像是柿子干上的糖霜呢。”
庄令仪指腹轻触落在木栏上的几粒雪，“这雪粒子脆生生的，倒合《幽兰》的泛音。”
王栖梧用火狐皮的护腕接了许多雪粒子，听见庄大姑娘如此说，两下抖落了护腕上的雪，回头道：“姐姐也爱弹琴？”
庄令仪道：“不过是平日里闲着没事，略解闷儿罢了。”
念安忙走过来道：“庄姐姐按个雪粒子都能听出泛音分音，莫不是怕我们缠着你学琴，故意藏拙 ？”
林朝云笑道：“庄姐姐的琴艺若是叫随便玩玩，这满天下的琴师怕是都要羞得搁下琴咯。”
王栖梧忙拉着庄令仪就要回屋内，“我也喜琴，姐姐快来教我几招。”
庄令仪还立着不走，念安也帮腔道：“庄姐姐，你就依了我表姐罢。她素爱琴艺，我却不擅丝竹，好容易盼到姐姐这样的妙人，你今日不答应，她怕是要落寞许久了。”
言毕，念安过去帮王栖梧拉着庄大姑娘的另一只袖子，两人给庄大姑娘拽进了屋内。
“彤鹤，去取两把琴来。”
彤鹤听言转身就往外头走去，还顺手扯上了锦儿。
林朝云笑道：“你们姐妹俩这番，庄姐姐不应也得应了。”
庄令仪捏着帕子，皱着眉头。
王栖梧靠近庄大姑娘，问：“姐姐可是今日不愿弹琴？”
庄令仪道：“不是我不愿，只是……父亲不让我弹琴。”
念安问：“庄姐姐如此好的琴艺，庄大人高兴还来不及，怎会不愿让你弹琴？”
庄令仪低头揉着帕子，道：“父亲说，女子就该谨守本分，娴静自持，不该沉迷于丝竹之乐，荒废正务。”
几人不知怎样劝慰，皆是无言。
林朝云上前，捏着庄大姑娘的手道：“今日又不是在庄府，我们谁也不说，庄大人如何得知？”
庄令仪看向林朝云，眼眶微红，却还是犹犹豫豫。
彤鹤带着锦儿掀帘子进来，庄大姑娘看向门口，忽而眼中闪过一丝惊奇。
庄令仪起身走到彤鹤身边，指着那把梓木上雕刻着灵动雀鸟，琴身两侧用玉石镶嵌成五彩羽纹的琴问。“这……这是灵雀？”
王栖梧见状，笑眯眯道：“正是。”
两架琴案齐齐放在槛窗边，念安笑道：“早知如此，等琴取来就是了，我们何苦在这劝。”
庄令仪低眉嗔怪了几人一眼，坐到了琴案旁。锦儿将手中那一把杉木做的“霜华”放到了王栖梧面前。
庄令仪伸手拂过琴，朝着王栖梧道：“合一曲《雉朝飞》可好？”
王栖梧点头，两人齐齐抚琴。
外头的雪折在跳动的弦上，两人的琴音越来越欢快，不自觉斗起技来。
一曲奏罢，王栖梧道：“庄姐姐果真好琴艺，姐姐说自己是解闷玩，那我是如何？”
庄令仪摇头道：“我与梧儿一般大时，还不如梧儿。”
王栖梧面上是掩不住的欣喜。“果真？”
庄大姑娘看着琴笑道：“这琴当真是好，我再与妹妹合奏一曲？”
王栖梧摆手道：“不若姐姐一人独奏一曲，我也好在一旁看个章法。”
庄令仪点点头，指尖落在琴弦上。
一曲《平沙落雁》穿过煦春堂，绕进园子里。
学堂这几日放了假，王启杉带着王启桢找祝筠问过安，正好下起了雪。二人临时起意，想看看雪景，便往园子里绕了段路。
王启杉听着琴音，道：“阿梧的琴技竟长进了那么多？”
王启桢止了脚步，侧耳听了几息，便道：“这必然不是阿梧弹的，前日我还去了栖霞院，短短几天，必不能长进成这样。”
“我猜，这该是庄大人家的独女，庄大姑娘弹的。”
“为何？”
王启桢道：“阿梧今日邀了几个好友在煦春堂烤肉吃，庄大姑娘也在，庄大姑娘与梧儿如今年纪相当时，便在宫宴上一琴惊人，圣上还给赐了一把琴。此事在京中可谓是一桩美谈，大哥哥莫不是忘了？”
王启杉道：“庄大人来江宁快西年，我竟忘了这个。”
王启桢又道：“只是这雪天，合该弹一曲《梅花三弄》，再不如也是一曲《白雪》，这曲子配这景，倒整了个西不像。”
王启杉看着簌簌白雪落进园中，淡淡道：“这应当是未能回南的雁，你若是不懂，便不要如此说别人选的曲子。”
王启桢莫名其妙被哥哥训了，出琦芳院就挂在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在王启杉身后瞪了一眼，拉了个鬼脸，甩着袍子走了。
煦春堂的琴音终于停下，一个婆子提着炭火路过王启杉。
“大少爷。”
“这炭火是送去哪里的？”
婆子低了头回话：“回大少爷的话，是送去煦春堂的。”
王启杉拍了拍肩上的雪，道：“待会儿再去送些，莫要让她们着了凉。”
“是。”
风雪又大了些，落枫打着油纸伞来园子里找人。
“大少爷……大少爷……”
王启杉遥遥看着小丫头掀起煦春堂的帘子，揽了揽披风。
“你为何？心有不甘……”
(http://www.220book.com/book/1226/)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