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到了潘家泽。那家伙虽然咋咋呼呼，此刻想必正陪着从奉天来的父母，在魏马大酒店的豪华套房里吃着南北结合的年夜饭，享受着天伦之乐，筹备着与柳青婉的婚事，前途一片光明。
他想到了黎茉。那个冷静得像冰一样的女人，此刻或许正一个人在公寓里对着账本度过除夕，但她至少清醒独立，掌控着自己的生活。或者，她己经回到了温暖的姑苏老家？和家人们团聚在一起，谁知道呢。
他想到了魏嘉盈和马昭寒。即便经历了那般惊天风波，此刻他们至少还维持着表面的团圆，一家人在老宅，或许尴尬，但总归是“在一起”，
他想到了张伽淇。她此刻定然在张家，与父母一起，虽然可能也为情所困，为工作所扰，但至少有家可回，有根可循。
他甚至想到了谢锦龙。那个纨绔子弟，此刻怕不是在谢府被六个姨太太围着，莺莺燕燕，吵闹不堪，但那也是一种喧嚣的“热闹”。
还有那个刘玉枭，和林窈还有一对龙凤胎的小家庭，日子温馨。那种温馨，是他谭靖叁用多少金钱都买不来的。
灰鼠是什么时候死的，己经没人记得了。杜威年和林羽的尸体，恐怕早己在黄浦江底化作枯骨。 那些曾经让他双手沾满血腥的肮脏交易、冷酷算计，似乎都随着时间流逝，被这座健忘的城市彻底吞没，无人提及，无人知晓。
这本来是好事。意味着安全，意味着他谭家少爷的光鲜外表依旧完美无瑕。
可为什么，他只觉得如此寒冷，如此空虚？
巨大的宅邸里，静得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回声，一声声，敲打在昂贵却冰冷的器物上，再反弹回来，只剩下无边的寂寥。
他又倒了一杯酒。烟雾缭绕中，他的目光变得迷离而幽深。
唯一能在他这片冰冷心湖里投下一丝微澜的，似乎只有那个身影——百乐门的“夜莺”。
那个歌声空灵婉转，眼神却总是带着一丝怯生生、仿佛受惊小鹿般的女子。她不像其他围绕在他身边的女人，或谄媚，或有所图。她很安静，很神秘，像一团朦胧的光，吸引着他去探究。他送过她昂贵的首饰，她却只是礼貌道谢，眼神疏离。他提出带她出去，她也总是以各种理由推脱。
这种若即若离，反而勾起了他罕见的、一丝真正的心动和征服欲。
在这万家团圆的时刻，这种渴望变得格外强烈。
或许……可以去找她？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就像藤蔓一样疯狂滋长。
他知道她住在哪里——不是在柳府就是在百乐门的宿舍，若是在百乐门，这样的夜晚，她是否也是独自一人？是否也会感到孤独？
酒精和孤独放大了他的冲动。他猛地站起身，抓起桌上的车钥匙。
冰冷的豪宅他一刻也不想多待。他需要温暖，需要陪伴，需要证明自己并非完全被这个世界遗弃。
而“夜莺”，似乎成了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虚幻的暖光。
他走向车库，发动机的轰鸣声划破了谭府死寂的夜空。黑色的轿车像一头孤独的猎豹，驶出冰冷的牢笼，融入了上海滩除夕夜流光溢彩却又冷漠疏离的街道，朝着那个未知的、或许能暂时驱散孤独的目的地驶去。
他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但他迫切需要做点什么，来填补这盛大节日里，蚀骨焚心的空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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