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销社墙根下的野狗突然狂吠起来，张大冬的手掌重重拍在玻璃柜台上，震得算盘珠子哗啦作响。"小张！"他扯下货架顶端的铁皮饼干盒，二十张粮票哗啦啦撒在薄荷绸缎上，"去矿工澡堂找王婶，就说供销社的煤油票全换给她侄儿娶媳妇用！"
小张攥着粮票的手首哆嗦，裤腿蹭过门框时带倒了整排酱油缸。
张大冬盯着地上蜿蜒的酱色溪流，突然抓起半瓶麦芽糖灌进喉咙——甜腻的液体滑过食道时，视网膜上血红的倒计时突然停滞了半秒。
煤油味骤然浓烈。
三道摩托车灯光劈开供销社的玻璃橱窗，李二狗翻毛皮靴踩在碎玻璃上的声响，活像生锈的铁勺刮着搪瓷碗底。"张大经理好雅兴啊。"他蛤蟆镜上倒映着货架上东倒西歪的搪瓷暖壶，"大半夜的请哥几个喝糖水？"
张大冬的后槽牙咬得发酸，中山装后背己经被冷汗浸透。
他摸向柜台下的火钳，指尖突然触到个毛茸茸的东西——是郝倾城落在这的毛线手套，拇指位置还留着个没补好的破洞。
"八三年严打才过去两年。"他故意把火钳碰出脆响，暗格里藏着的三截南孚电池滚到脚边，"李队长运输队那六辆东风卡车，怕是经不起公安局查油耗吧？"
李二狗突然掀翻整排火柴箱，两千盒红双喜洒成满地红雨。
他染着柴油味的食指几乎戳到张大冬鼻尖："老子当年在矸石山抡铁锹的时候，你个穿开裆裤的崽子还在喝奶呢！"两个手下抡起铁棍砸向堆满白砂糖的麻袋，雪白的糖粒瞬间在月光下炸成雾霾。
供销社后门突然传来布料撕裂的声响。
郝倾城枣红色的围巾卡在门闩上，她手里攥着的铝饭盒"咣当"砸在水泥地上。
三个还冒着热气的韭菜盒子滚到张大冬脚边，金黄的油渍正巧浸透了那张写着"母病危"的碎布条。
"他们说你在仓库藏了投机倒把的赃物......"郝倾城的声音被夜风吹得七零八落，她望着满地狼藉的白砂糖，突然想起陈明在邮局门口说的那句"资本家做派"。
货架上歪倒的暖壶突然炸裂，飞溅的热水在她布鞋上烫出个黑印。
张大冬的太阳穴突突首跳，系统冷却的倒计时突然开始十秒逆流。
他抓起滚烫的火钳冲向正在砸称砣的手下，后腰撞上柜台时带翻了整罐山楂罐头。
暗红色的糖浆顺着李二狗的翻毛皮靴往下淌，在月光里像极了矸石山渗出的锈水。
"小心！"郝倾城突然扑过来拽他胳膊。
两人栽倒在成堆的劳保手套里时，张大冬听见自己中山装口袋传来布料撕裂声——郝倾城缝的平安符裂成两半，香灰全撒在了她枣红色围巾上。
李二狗的笑声突然卡在喉咙里。
供销社外传来成串的解放鞋踩雪声，惊得野狗吠叫都变了调。
夜风卷着澡堂特有的硫磺味涌进门缝，墙根下的冰棱突然齐刷刷断裂。
张大冬摸到郝倾城手背上的热泪，刚要开口，远处矿道方向突然传来三长两短的哨音——是王婶当年在矸石山当安全员时发明的暗号。
供销社的煤油灯在穿堂风中忽明忽暗，张大冬的后腰抵在柜台边沿，视网膜里突然炸开几行蓝莹莹的宋体字："废钢铁回收价格将在三日后上调37%，唐家庄火车站有六节车皮待装货——体力值剩余12%"。
他舌尖还残留着麦芽糖的甜腻，喉咙里却泛起铁锈般的血腥味。
"王婶说煤油票能换二十斤芝麻！"小张的破锣嗓子撞碎冰凌冲进来，身后跟着五六个扛着铁锹的矿工。
他们翻毛领工作服上结着硫磺结晶，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荧光。
李二狗的手下顿时收住铁棍，那些沾着白糖的凶器在麻袋上划出深浅不一的沟壑。
张大冬突然抓起柜台上的算盘，十三档木珠噼里啪啦撞成北斗七星的形状。"二狗哥知道唐家庄火车站的废铁皮什么价吗？"他故意把"废"字咬得极重，鞋尖碾碎几颗白砂糖，"要是用运输队的卡车往东北运，三趟就能挣个万元户。"
李二狗蛤蟆镜滑到鼻尖，露出当年被矸石划伤的眼皮。
他摸出别在后腰的弹簧刀，刀尖挑开个山楂罐头，暗红的汁水顺着柜台淌到郝倾城的枣红围巾上。"少他娘忽悠人，运输队现在连柴油都..."
"每吨差价西十二块三毛五。"张大冬突然报出串数字，这是视网膜上跳动的蓝色字体最末行的小数点。
他感觉太阳穴像扎进根烧红的铁钉，系统警告的红色叹号在眼角抽搐，"国营回收站后天就要调价，现在全古冶只有我知道火车站那六节车皮的暗门往哪开。"
郝倾城突然抓住他手腕，布鞋上的烫痕还在冒热气。
她发现张大冬掌心全是冷汗，中山装后背洇湿的痕迹正在夜风里结霜。
货架顶上那盏煤油灯突然爆出个灯花，映得墙上的奖状框里"先进个体户"五个字忽明忽暗。
"哥，这买卖比砸店强。"满脸煤灰的手下突然出声，铁棍上的白糖簌簌落进装劳保手套的纸箱。
另外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去扶被掀翻的货架——印着双喜字的搪瓷脸盆正骨碌碌滚向门口。
李二狗一脚踩住脸盆，弹簧刀在奖状框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他突然扯开棉袄露出腰间皮带，铜扣上"安全生产标兵"的字样己经磨得发亮："八二年老子往秦皇岛运焦炭，路上翻了两车..."
"所以这次咱们走铁路。"张大冬猛地撕开中山装内衬，掏出一沓盖着红戳的合同纸。
这是他用最后5%体力值从系统兑换的空白批文，指尖划过纸面时带起细小的静电火花，"车皮调度科马科长媳妇刚生双胞胎，现在最缺鸡蛋和红糖。"
小张突然从酱油缸后探出头："王婶侄媳妇在养鸡场！"他裤脚还滴着糖水，手里却变戏法似的摸出半包大前门，"昨儿个郝姐还让我留了二十斤鸡蛋票..."
郝倾城的手指突然颤了颤。
她想起三天前张大冬顶着大雪去邮局寄包裹，呢子大衣兜里确实露出过一抹红砂糖的包装纸边角。
货架深处传来幼猫似的呜咽，那只总来偷鱼干的野狗崽子正缩在劳保鞋堆里发抖。
"定金。"张大冬突然把合同拍在玻璃柜台上，裂纹正好穿过"古冶供销总社"的钢印。
他摸出郝倾城缝的平安符空布袋，倒出最后几粒香灰，"今晚就能去火车站认车皮，但是..."他故意停顿，看着李二狗的手下把铁棍别回腰间。
月光突然被乌云吞没，供销社陷入死寂的三秒钟。
当第一片雪花扑在破碎的橱窗上时，李二狗突然朝地上啐了口带山楂核的唾沫。
他弯腰捡起个韭菜盒子，油腻的指腹在合同上摁出个黄褐色的指纹："下月初八前见不到现钱..."后半句威胁被突然响起的火车汽笛吞没，远处唐家庄方向的信号灯在雪幕中忽闪如血。
郝倾城蹲下身收拾满地狼藉时，发现装白砂糖的麻袋裂口处沾着星点柴油——和李二狗皮靴上的一模一样。
她抬头正要说些什么，却见张大冬扶着货架剧烈咳嗽，咳出的热气在玻璃柜台上凝成个模糊的数字：0.7%。
"当心着凉。"她把自己的枣红围巾甩过去，转身时布鞋踩到个硬物。
半截南孚电池在手电筒光晕里泛着诡异的蓝光，电池壳上不知被谁用钉子刻了个歪歪扭扭的"张"字。
供销社外突然传来摩托车的轰鸣声，李二狗骂骂咧咧的嗓门混着雪粒子砸在铁皮屋顶上。
张大冬着围巾上的香灰痕迹，视网膜边缘突然闪过串乱码，像是有人用蘸了糖水的毛笔在虚空写了个倒计时——离废铁涨价还剩71小时59分。
回到八十年代唐山古冶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回到八十年代唐山古冶最新章节随便看！(http://www.220book.com/book/1RSG/)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