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在盐碱地上流淌成银色的河，张大冬的胶底鞋碾碎薄冰时发出细碎的声响。
他蹲身抓了把土，系统光幕突然在视网膜上投射出土壤成分分析表，碳酸钙含量高的数字像烧红的铁钉般刺眼。
"王二狗把西郊砖窑地皮炒到三块五一平了。"郝倾城解下红围巾裹住他冻得发紫的手，围巾里还带着体温的茉莉香，"刚才路过供销社，刘婶说看见他带着三个戴蛤蟆镜的南方人在丈量河滩。"
张大冬用树枝在雪地上划出货运专线草图，系统突然发出蜂鸣预警。
三维地图上，王二狗名下的七块地皮闪着血红的光，像棋盘上围堵的棋子。
他忽然注意到界碑北侧三十米处，有片被野酸枣树掩盖的洼地——那是系统标注的淡蓝色优质地块，地契持有人赫然写着"曹记棺材铺"。
"曹老爹上个月刚把铺面转给儿子。"他拽着郝倾城往镇北跑，老榆树上挂的冰棱被震得簌簌坠落，"记得他总说缺钱翻修祖坟？"
推开掉漆的柏木门时，棺材铺里正在熬鳔胶。
曹家儿子蹲在刨花堆里数钞票，听见五十块一平的报价，手里的墨斗"啪嗒"掉在青砖地上。
当张大冬掏出盖着供销社红章的预付款协议，系统光幕适时投射出未来物流园区的全息影像，惊得年轻人连退三步撞翻了半成品棺材。
三天后挖掘机进场时，王二狗站在对面土坡上啃羊蝎子。
他特意穿了双锃亮的三接头皮鞋，却没想到张大冬选的洼地需要先填两米深的矿渣。
当推土机碾过界碑的瞬间，系统突然捕捉到地底传来空洞回响——竟是民国时期废弃的防空洞，正好改造成恒温仓库。
张镇长在审批表上敲烟灰的动作格外缓慢。"小张同志，这个消防通道的预留尺寸..."他扶了扶玳瑁眼镜，公文柜最底层的抽屉里，王二狗送的五斤碧螺春正在吐着嫩芽，"恐怕不符合1983年新修订的《乡镇企业管理条例》第..."
"第27条第3款注明，历史遗留建筑改造项目可参照1965年标准。"张大冬把裱在玻璃框里的地契轻轻推过去，底下压着郝倾城手绘的镇志地图。
当镇长的手指碰到标注"郝氏宗祠"的位置时，系统光幕突然在他眼前投射出郝父参加县人大代表会议的画面。
郝父的搪瓷缸停在嘴边，茶叶梗在沸水里起起落落。
他看着女儿连夜整理的《冀东地区乡镇企业发展白皮书》，封皮上还沾着河滩的芦苇絮。"你要的不仅是特批手续，"钢笔尖在"解决300个就业岗位"的数据上洇出墨点，"而是改变整个古冶镇的经济结构。"
"就像您当年在滦河汛期抢修堤坝。"张大冬把系统分析出的就业辐射图铺在桌上，代表技能培训的红线正巧穿过郝倾城办的夜校坐标，"三个月后这里会需要二十个电工，而王二狗的砖窑最多雇三个烧窑工。"
批文下来的那天，招工启事上的浆糊还没干透。
李铁柱蹲在公告栏下啃烤红薯，工作证复印件被汗浸得发软。
他面试时差点带倒测绘仪，工具箱里还装着种地用的锄头——首到张大冬把着他长满老茧的手启动切割机，飞溅的钢花在阳光下绽成金线，工装裤上西十一个补丁都被镀成了亮片。
"看准标尺的第三格，就像你媳妇纳鞋底时针脚要对齐。"张大冬抱着李铁柱颤抖的手腕，系统光幕同步显示出肌肉发力曲线。
当第一块标准尺寸的钢板成功切割时，围观的女工们突然鼓起掌，惊飞了库房顶上偷听的灰鸽子。
暮色降临时，刘婶挎着竹篮出现在工地篱笆外。
她新烫的卷发沾着面粉，非要塞给每人两个糖酥饼。"供销社今早刚到了唐山钢厂的二级螺纹钢，"她踮脚给张大冬别上掉落的纽扣，指甲缝里还残留着腌咸菜的粗盐粒，"王会计说能按废铁价走账，你可千万别跟那个南方老板签合同..."
夜风裹着煤渣掠过临时板房，郝倾城正在灯下核对培训名单。
当张大冬想把凉透的糖酥饼煨在暖气片上时，突然发现饼馅里嵌着半片印有"唐山钢铁"字样的金属标签，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幽光。
月光漫过账本上的墨迹，张大冬的钢笔尖在"螺纹钢采购"条目上洇出个小墨点。
窗外的钢筋堆在夜色里泛着冷光，刘婶挎着竹篮的身影被月光拉得老长，篮子里新蒸的糖酥饼冒着热气，却掩不住她飘忽的眼神。
"大冬啊，钢厂那边..."刘婶用指甲抠着竹篮提手上的毛刺，新染的枣红指甲油在月光下斑驳脱落，"最近废铁价都涨到八分钱一斤了。"
系统光幕突然在钢筋堆上投射出红色标记，张大冬看着悬浮在刘婶头顶的[抬价动机：87%]数据，伸手接住飘落的芦苇絮。
供销社墙角的算盘珠子突然无风自动，在系统加持下幻化成1983年钢材价格波动曲线。
"您上个月给王二狗砖窑供的煤渣，"他掰开糖酥饼，金属标签在馅料里闪着冷光，"每车还偷偷多算了两铲子吧？"饼屑落在桌面的瞬间，系统自动生成十七种谈判方案，最终定格在"情感共鸣+利益捆绑"的淡金色选项。
刘婶的耳坠晃得像被惊动的风铃，当听到"三年独家供应协议"时，攥着围裙的手突然松开。
月光恰好照在合同"年采购量200吨"的字样上，映得她新烫的卷发都泛着银辉。
谈判成功的欢呼声还未散去，夜色就给了张大冬当头一棒。
李铁柱举着断成两截的电缆冲进板房，安全帽上还沾着泥浆："张哥！
搅拌机的齿轮全卡死了！"
系统地图上，代表王二狗势力的红点正在河滩上游疯狂闪烁。
张大冬抄起手电筒冲进夜色，胶鞋踩在混凝土预制品上发出闷响。
月光突然被乌云遮蔽的刹那，他听见铁器碰撞的清脆声响。
"左边第三个桩基！"系统预警与郝倾城的喊声同时响起。
三个黑影正试图撬开钢筋捆，为首的混混手腕上还系着王二狗砖窑特有的橙色安全绳。
张大冬抓起半截钢筋掷出，金属破空声惊飞夜枭。
当钢筋擦着混混耳畔钉入杨树时，工地上突然亮起二十支手电筒——郝倾城带着夜校学员组成的巡逻队，铁锹在月光下连成银色防线。
"告诉你们王老板，"张大冬踩住地上扭曲的扳手，系统光幕在瞳孔里投射出[反击方案：73%成功率]，"下次派人来，记得买工伤保险。"
晨雾还未散尽，新的危机己悄然降临。
郝倾城核对账本时钢笔突然顿住，墨迹在"流动资金"栏晕染成乌云形状。
窗外的钢筋堆上，不知何时落满了灰鸽子，正用喙啄食着昨夜遗留的饼渣。
张大冬着那块带牙印的金属标签，系统突然发出蜂鸣。
视网膜上闪过"唐山钢铁厂库存异常波动"的提示，与月光下泛着幽光的标签形成微妙共振。
当他抬头望向正从供销社走出的郝父时，发现对方公文包露出半截盖着红头文件的信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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