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车场生锈的铁门在寒风里摇晃，张大冬摸了把黏着糖汁的掌心，金属栏杆上凝结的冰霜立刻融出五个指印。
小张缩着脖子掏出半截粉笔，在废轮胎堆砌的矮墙上画三角符号，粉笔灰簌簌落在沾着炼油厂废渣的轮胎花纹里。
"张哥，那台柴油机还在冒热气。"小张的棉鞋陷进泥泞时，五十米外的山楂汁胶鞋突然调转方向。
张大冬摸到裤兜里滚烫的南孚电池，郝倾城刻的"张"字正在糖汁里发红，系统界面突然弹出猩红警告——【体力值：3%】
金属撞击声从报废的解放卡车底盘下传来，李二狗沾着山楂汁的胶鞋碾过结冰的泥浆，手里扳手擦过卡车油箱溅起火星。
张大冬猛地把小张推进废轮胎堆，生锈的柴油机进气管突然爆出黑烟，惊飞了落在电缆线上的麻雀。
"姓张的还真敢来送死！"李二狗抡起扳手砸向生锈的油罐，暗红色的废油顺着裂缝汩汩流出。
张大冬摸出桃木梳插进油罐裂缝，郝倾城马尾辫上的山楂香气突然压过刺鼻的油味，梳齿卡住扳手的瞬间，系统提示音混着油库方向传来的脚步声骤然清晰。
刘主任带着三个穿藏蓝制服的办事员冲进来时，小张正举着拍下交易现场的牡丹牌相机。
镜头里李二狗靴底的山楂皮，与镇政府值班室椅子上的暗红污渍在取景框里重叠，胶卷里还留着轮胎花纹里彩虹色油渍的特写。
"这是从李二狗办公室废纸篓找到的。"张大冬喘着粗气掏出粘着糖纸的账本，体力值警报震得他太阳穴发胀。
刘主任翻到画着黑三角的运输记录页，钢笔水晕染的日期恰好与炼油厂污染事件重合，纸页边缘还粘着半片山楂果皮。
围观人群突然响起鞭炮声，几个穿棉袄的孩童举着风车跑过废车场。
李二狗被反剪双手押过结冰的泥潭时，靴底粘着的账本残页飘落在雪地上，围观的老会计捡起来对着太阳眯眼："好家伙，倒卖柴油的数目够枪毙两回了！"
供销社王婶挎着鸡蛋篮挤到最前面，突然把两颗红皮鸡蛋塞进张大冬手里："大冬啊，上回你说要收土鸡蛋搞食品厂，俺家攒了三十斤！"她故意踩碎李二狗掉落的烟头，塑料凉鞋在雪地上拧出个带火星的旋儿。
张大冬倚着热烘烘的变压器箱数订货单时，郝倾城正用那半块桃木梳给他梳头发。
镇政府奖励的烫金营业执照在玻璃窗后反着光，照见她藏在围巾里的笑意——梳齿间缠绕的几根白发，沾着柴油机黑烟与冰糖葫芦的甜香。
"当家的，该换南孚电池了。"她突然捏了捏张大冬发凉的指尖，衣领上别着的梳齿微微发烫。
暮色里新挂的"古洼食品厂"铁牌晃了晃，映出远处公路上正在调头的绿色邮车，车斗里露出半截印着黑三角符号的木箱。
暮色漫过变压器箱时，张大冬掌心的温度正顺着桃木梳的齿缝淌进郝倾城的指节。
她突然用围巾角按住他发颤的腕子，玻璃窗映出供销社新换的霓虹灯牌，把营业执照上的烫金字染成了绛紫色。
"别输了。"郝倾城把搪瓷缸里温着的山楂汁推过去，杯底沉着几粒去了核的果肉，"王会计说这周订单一千二百斤，够咱们买两台新冰柜。"她故意把算盘珠拨得噼啪响，盖过张大冬喉咙里压抑的咳嗽——那柄插过油罐裂缝的桃木梳，此刻正缠着三根沾满冰糖渣的发丝。
街对面修车铺的赵老板突然摔了算盘，泛黄的进货单被北风卷到食品厂门前的雪堆里。
他盯着镇政府门口拉起的红色横幅，"严打倒卖公物违法犯罪"的标语被寒风吹得猎猎作响，老式电话听筒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忙音："老赵啊...黑三角的货全被邮局扣了..."
张大冬在郝倾城第三次添热水时抓住了暖壶把手。
他食指上的茧子蹭过她虎口处新结的冻疮，系统界面突然在两人交叠的掌纹间闪烁——【体力值恢复至15%】。
玻璃柜台下压着的汇款单被热气蒸得卷了边，最上面那张盖着北京某研究所的红色公章。
"当家的看这个。"郝倾城忽然从围裙兜里掏出个裹着油纸包的老式手电，两节印着"南孚"字样的电池在柜台滚出蓝莹莹的光，"供销社处理旧货，五毛钱还搭半卷红绸带。"她指尖点在电池负极的凹槽，那里用铅笔写着极小的"李记车行"。
暮色中的古冶镇突然响起邮车喇叭，绿色车斗里那个印着黑三角的木箱被颠开条缝。
赵老板站在修车铺二楼的铁窗前，望远镜镜头里晃过半张留着刀疤的脸——那人正把捆着油毡布的麻袋塞进木箱夹层，手指上戴着枚嵌山楂核的铜戒指。
"吃这个。"郝倾城变戏法似的从棉袄内兜掏出串糖葫芦，晶亮的糖壳里裹着的山楂个个去了籽，"王婶听说你要办食品厂，非要把她家祖传的脱核钳子送来。"她突然用糖葫芦尖戳破窗棂上的冰花，融化的冰水恰好滴在营业执照的注册资金数额上。
张大冬咬破糖壳时，系统提示音混着郝倾城的轻笑在耳畔炸开。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柜台玻璃下压着的订货单，不知何时被某人用红绸带系成了并蒂花的形状。
街角传来爆米花机的轰鸣，几个穿军大衣的青年正把印着"古洼食品厂"的包装袋套在爆米花桶上。
赵老板撕碎最后一张赊账合同的时候，张大冬正扶着郝倾城的肩膀给新冰柜接电。
老会计举着盖红戳的验收单冲进供销社："批了！
镇中学要订五百份课间餐！"他棉鞋底沾着的炼油厂废渣，在雪地上踩出串带油花的脚印。
暮色渐深时，郝倾城突然拽着张大冬的袖口往变压器后边躲。
她发梢的山楂香混着柴油味钻进他领口，系统界面在两人紧贴的脊背间明灭——五十米外的邮车驾驶室里，戴铜戒指的手正往行车日志上按黑手印。
"明天该去照相馆拍执照用的合影了。"郝倾城把桃木梳插回发髻，梳齿间缠绕的糖丝在暮色里拉出金线。
她假装没看见邮车后视镜里闪过的刀光，踮脚把围巾往张大冬脖子上多绕了半圈，远处爆米花摊的香气裹着冰碴子扑在营业执照的玻璃框上。
绿色邮车调头时带起的雪雾里，半片印着黑三角的油纸正贴着镇政府新刷的标语打旋。
张大冬数完最后一张订货单抬头，恰好看见郝倾城往暖水袋里灌新熬的山楂汁，她睫毛上凝的霜花被电灯照得发亮，像是给未来某个雪夜埋下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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