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里的铁链声戛然而止。
王婶提着竹编菜篮从厂区拐角转出来，篮子里刚割的猪草还沾着冰碴，毛线针在暮色里划出银亮的弧线："二柱子你爹在卫生院吊盐水，倒有闲心在这儿耍横？"她身后跟着三五个下班的纺织女工，铁皮饭盒在棉手套里撞得哐当作响。
刀疤脸铜戒指转得发涩。
张大冬瞥见系统界面闪过"王桂花，镇南裁缝铺帮工，上个月儿子高烧时宿主曾背去卫生院"的提示，军大衣里的手指松开了航空铝。
纺织女工们突然哄笑起来——原来小张正举着铁罐往刀疤脸头上扣，罐底凝结的润滑剂在寒风里凝成琥珀色的冰凌。
"冬哥说这玩意儿值钱！"少年鼻尖冻得通红，却把铁罐护在胸前像抱着金疙瘩，"敢抢就泼你满脸！"人群里不知谁喊了句"李二狗的手下欺负学生娃"，雪块便接二连三砸在五个黑影脚边。
王婶的毛线针精准戳中刀疤脸后颈："告诉你们老大，镇供销社老吴是我表侄！"
张大冬在系统体力值归零前最后三分钟冲进了铸造车间。
蒸汽管道在头顶嘶鸣，他踉跄着扶住浇铸模具，汗珠在结霜的眉梢凝成冰珠。
孙厂长正用游标卡尺测量钢锭，镜片上蒙着层白雾："小张同志？
你脸色比淬火失败的45号钢还难看。"
"特种钢残件......能提纯......"张大冬借着机床震颤声掩盖喘息，沾着雪水的图纸在加热炉红光里舒展，"用报废的轧辊机改造，三个月产量翻五倍......"他故意让钢笔滚到孙厂长脚边，笔帽上郝倾城绣的松竹纹在铁屑堆里格外醒目。
老厂长拾笔时忽然笑了，扳手上的包浆映着三十年前的劳模奖章："上星期你帮机修组修好苏联机床，我就等着你这句。"他掀开工作台暗格，泛黄的物资调拨单上盖着鲜红公章，"明天去开平矿务局找赵科长，就说我要的二十吨锰矿石换给你五吨。"
晚八点的古冶西街飘起油渣香气。
张大冬裹着郝倾城织的围巾清点账本，蜂窝煤炉上新焊的铁皮柜还带着焊枪灼痕。
小张正用润滑剂在玻璃窗上画黄金比例的算式，铁罐在货架顶格投下细长的影子。
"冬哥！
孙老头真给咱们锰矿？"少年突然从算式中抬头，冻僵的手指比划着，"那是不是能造火车站那个大钟？
我爹说五三年苏联专家......"
木门轴吱呀声截断了话语。
郝倾城抱着铝制饭盒进来，羊角辫上落着细雪，呢子大衣兜里露出半截《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她看见铁皮柜上冒着热气的搪瓷缸，睫毛忽地颤了颤："张大冬同志，这是第三次忘收晾在院里的工装。"
暖黄灯光里，姑娘耳尖泛着薄红。
张大冬摸到口袋里的电影票，票根上"庐山恋"三个字被体温焐得发烫。
系统突然弹出提示框："检测到目标人物心跳速率提升23%，建议开启情感辅助模块......"他慌忙碰翻了算盘，檀木珠滚过郝倾城沾雪的棉鞋。
"王婶让我带的酸菜饺子。"姑娘转身打开饭盒，热气模糊了车间旧伤疤改造的货架，"钢厂扩建通知贴到副食店了，刘主任说要给你批个临时摊位。"她忽然停顿，指尖抚过铁罐德文标签，"这个......很像父亲实验室丢的那批物资。"
窗外传来冰凌坠地的脆响。
张大冬望着姑娘发梢将化未化的雪粒，系统防护罩的冷却进度条在视网膜上泛起蓝光。
小张抱着账本溜向里间，故意把铁皮柜门摔得震天响。
作者“红山朝阳”推荐阅读《回到八十年代唐山古冶》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蜂窝煤爆出朵橘红的火花，照亮了郝倾城大衣第二颗纽扣——那里别着枚残缺的厂徽，正是系统标注过的"特种钢残件"。
货架阴影里，张大冬的手慢慢移向工作台。
沾着机油的电影票在图纸堆里露出一角，与郝倾城指尖仅隔三枚滚烫的螺丝钉。
车间传来夜班工人的号子声，震得窗沿积雪簌簌而落，盖住了两人骤然交错的呼吸。
车间顶棚的积雪被夜风掀起一角，月光顺着铁皮接缝淌在郝倾城肩头。
张大冬的手指在图纸堆里摸索，触到那张被机油染出云纹的电影票时，系统突然发出细微的电流声。
"别动。"郝倾城忽然蹲下身，从工作台下拾起半截红蓝铅笔。
她浅灰色的确良袖口擦过张大冬手腕，带着雪花膏的清甜，"上次你说要教我看三视图......"话音未落，少年掌心己覆上她冻得发红的手背。
铁皮柜上的搪瓷缸腾起袅袅白气，映着姑娘骤然放大的瞳孔。
张大冬喉结滚动，系统界面突然跳出个闪烁的红色警告框——[体力值不足5%，建议立即补充葡萄糖]。
他咬着后槽牙没松手，拇指轻轻她虎口的老茧："等火车站大钟造好，我带你去唐山百货公司挑呢子大衣。"
郝倾城耳垂红得快要滴血，指尖却悄悄勾住他磨破的劳保手套："王婶说......说永平戏院新换了宽银幕。"她突然被自己的大胆吓到，转身去整理货架上的铁罐，德文标签在煤油灯下泛着冷光。
木门就在这时被拍得砰砰作响。
刘主任裹着军大衣闯进来，人造革公文包上还沾着雪片："好你个张大冬！"他摘下棉帽往铁砧上一拍，震得算盘珠簌簌滚动，"钢厂扩建批文刚下来，孙厂长就把你改良轧辊机的报告塞我办公桌！"
小张从里间探出脑袋，手里还攥着啃了一半的烤红薯。
刘主任从公文包抽出盖着红戳的文件，故意在蜂窝煤炉上晃了晃："镇供销社要设个五金专柜，明天找老吴领三尺玻璃柜台——先说好，月底得交五块钱管理费！"
张大冬感觉郝倾城的手指在他掌心轻轻挠了一下。
系统界面突然刷新出[政府支持度+20%]的提示，他顺势抓起姑娘的手举到胸前："领导放心，保证让咱们古冶的螺丝钉比唐山的麻糖还抢手！"
郝倾城羞得踩了他一脚，却把铝饭盒往刘主任怀里塞："刚热的酸菜油渣饺，您尝尝。"铁皮柜暗格里，她悄悄用铅笔在账本背面画了颗歪扭的五角星。
政府大院传来的熄灯号惊醒了这场热闹。
刘主任临走时突然压低声音："李二狗那伙人最近总在矿务局转悠......"他欲言又止地瞥了眼货架上的德文铁罐，公文包金属扣在月光下闪了闪。
此刻镇东头的老槐树下，刀疤脸正对着电话亭哈白气。"对，就那个印着外国字的罐子。"他铜戒指磕在玻璃上哒哒作响，"二舅你从迁安搞的翻砂模子......"雪花膏的甜香突然飘过，他猛地转身，只看见国营商店橱窗里新挂出的"文明经商"锦旗。
张大冬送走最后一位顾客时，月光己爬上铸钢车间的烟囱。
他摸着兜里温热的电影票，突然发现郝倾城的暖瓶铝壳上多了行小字——用铁钉刻的"轧辊机改良参数表"静静躺在牡丹花纹里。
货架顶端的德文铁罐突然发出嗡鸣，系统防护罩的冷却进度停在99.7%。
夜风卷着《庐山恋》的海报掠过窗棂，将少女羞涩的侧影贴在淬火池的倒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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