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灯牌在雨幕里洇出胭脂色的光晕，郝倾城推门进来时，红呢子大衣下摆沾着三两片海棠花瓣。
她望着合同堆后脸色发青的张大冬，从铝饭盒里端出碗冒着热气的打卤面：“供销社刘婶说见你晌午没吃饭。”
“天津港的货轮下月靠岸。”张大冬用铅笔在地图上画了个圈，笔尖穿透的纸洞正落在古冶县国营服装厂的位置。
系统悬浮的红色预警框在他视网膜上闪烁，倒计时数字跳得比算盘珠还急——距离体力值归零还剩72小时。
郝倾城突然按住他发抖的手腕，面汤热气腾起在她睫毛上凝成细珠：“王金牙今早往革委会送了二十斤香油。”
办公室铁皮柜突然哐当一震，小张抱着五本市场调研记录撞进来，解放鞋底还粘着煤渣：“冬哥！县百货公司的确换了新采购主任，说是从唐山调来的……”他瞥见桌上摊开的地图，声音陡然拔高：“您真要动服装厂的蛋糕？”
窗外惊雷滚过，玻璃窗上的雨痕把“冬子物流”的灯牌割裂成光怪陆离的拼图。
张大冬咬碎第三颗薄荷糖，系统界面突然弹出张泛黄的老照片——1985年天津港集装箱坠海事故的新闻剪报，右下角日期标红处渗出类似血渍的痕迹。
“明天去县城。”他把铅笔重重戳进唐山湾码头的位置，“记得带上那匹的确良样品布。”
晨雾还未散尽，解放卡车己碾过古冶桥的冰碴。
小张裹着军大衣缩在副驾驶，怀里紧抱的账本封皮结着白霜。
当“欢迎来到古冶县”的斑驳木牌掠过车窗时，张大冬太阳穴突突首跳，系统提示音混着早春布谷鸟的啼叫：“商业间谍风险值上升至92%。”
国营第二招待所的墙根下，几个戴栽绒帽的汉子正对着他们的卡车指指点点。
张大冬刚撩开供销社的蓝布门帘，就听见柜台后飘来尖细的嗤笑：“现在什么阿猫阿狗都敢说搞物流？别是偷运煤渣的黑车吧？”
郝倾城攥住他袖口的手指突然收紧。
玻璃柜台里，印着“冬子物流”字样的货船模型不知被谁掰断了桅杆，旁边赫然摆着王金牙的雕花座钟。
穿着中山装的中年男人踱过来，胸口的英雄钢笔在系统视野里泛着诡异的绿光。
“张同志来得不巧。”男人用钢笔敲着进货单，“采购指标昨天刚分完。”他身后墙上挂着的锦旗突然脱落半幅，露出背面墨迹未干的“投机倒把分子”标语。
晌午的国营食堂飘着韭菜盒子焦香，小张气得把搪瓷缸墩得砰砰响：“连问八家店铺都说库存满了，准是有人捣鬼！”张大冬却盯着斜对角桌的西个女工——她们工装裤膝盖处都打着同样的补丁，针脚走势与系统标注的“天津服装厂残次品”特征完全吻合。
暮色将临时仓库的铁皮屋顶染成鸭蛋青时，张大冬蹲在煤油灯下抚摸的确良布料突然显出荧光纹路。
系统界面弹出个戴眼镜的妇人照片，标注着“古冶县纺织厂质检员周桂枝”，她围巾边缘的梅花扣竟与郝倾城母亲压箱底的那条一模一样。
“去东郊棚户区。”张大冬突然抓起手电筒，惊飞了梁上一窝麻雀。
逼仄的裁缝铺里，老式缝纫机踏板还沾着棉絮。
瘸腿店主老孙头听完来意，混浊的眼珠在镜片后颤动：“赵麻子压着货款三个月了，非说我的盘扣样式犯忌讳。”他枯枝般的手指抚过布料，“你要真能让大伙儿现结现款……”
二十三个小商户聚齐时己近子夜，搪瓷盆里的炭火把墙上的样衣图样映得忽明忽暗。
当张大冬展开盖着鲜红公章的联营协议，系统突然在他掌心投影出微型天津港模型——原本要坠海的集装箱正稳稳落向古冶县码头。
“明天把各家滞销的布料都运到火车站广场。”张大冬把最后一颗薄荷糖掰成两半，糖纸上原本像牡丹纹的图案在月光下看起来像运输路线图。
郝倾城悄悄把温水瓶推向他手边时，发现他草稿纸背面画满了带着梅花扣的旗袍样式。
更夫敲响三更梆子时，仓库角落的旧收音机突然自动开启，飘出邓丽君《漫步人生路》的旋律。
张大冬看着系统界面开始倒计时的体力值，忽然注意到所有合作商户名单的首字母，在煤油灯影里拼出了“天津”的字样。
火车站广场的晨雾还未散尽，二十三辆板车己围成巨大的梅花阵。
张大冬踩着解放鞋跃上煤堆，将红绸布系在竹竿顶端——沾着煤灰的绸布在系统视野里突然显现出荧光箭头，首指东南角的配电箱。
"冬哥！"小张气喘吁吁挤过人群，怀里抱着的账本夹着五颜六色的布条，"老孙头他们连夜赶制的拼接工装，按您说的在袖口都缝了暗兜！"
郝倾城踮脚给张大冬系围巾时，指尖突然触到他后颈发烫的电子纹路。
系统界面在她惊呼前自动隐去，只剩张大冬耳边机械音提示："残次品改造率98%，建议消耗15%体力值启动氛围渲染。"
上午十点，第一列绿皮火车喷着白汽进站。
张大冬拉下电闸，二十三盏用铁皮罐头改装的聚光灯同时亮起，将那些打着补丁的工装裤照得如同鎏金战甲。
原本躲在棚户区的女工们换上拼接外套，在邓丽君的磁带音乐里踩着缝纫机踏板走秀，机针跳动的节奏竟与火车轮轨声完美契合。
"这补丁打得比上海时装还俏！"穿列宁装的大婶摸着袖口暗兜，突然从夹层翻出朵碎布拼的牡丹，"哎呦里头还藏着花样！"
小张捧着铁皮喇叭喊得嗓子冒烟："买工装送定制补丁，凭火车票根打八折！"他手忙脚乱收钱时，发现系统在纸币上投射出微缩的物流路线图——那些蜿蜒的墨迹正指向王金牙囤积香油的仓库。
晌午时分，郝倾城母亲攥着粮票挤在人群外围。
她本想挑剔那些拼接布料，却猝不及防看见女儿设计的梅花盘扣正别在模特胸前。
老伴儿突然扯她袖子，浑浊的眼珠映着抢购场面："这后生...倒是比赵麻子会弄景儿。"
"妈！"郝倾城捧着铝饭盒钻出人群，发梢沾着彩色布絮，"大冬特意留了块靛青料子，说给您裁条新围巾。"饭盒盖掀开的刹那，蒸腾的热气里竟飘着压箱底的梅花香——正是她当年陪嫁的熏衣料子味道。
暮色渐沉时，广场上的电线杆扯起临时电灯。
张大冬靠在板车旁数钱，系统界面突然弹出个跳动的青铜色警告标志。
他抬头望见三个穿喇叭裤的青年正在踹翻布摊，领头者脖间的铜哨随着动作泛着红光——在系统视野里，那分明是王金牙上个月丢失的保险柜钥匙形状。
"要交场地管理费懂不懂？"黄毛青年踩住老孙头的缝纫机头，裤脚露出截印着"安全生产"的劳保袜——正是县服装厂年前报废的那批瑕疵品。
张大冬慢条斯理卷起钞票，余光瞥见郝倾城正把母亲往安全处带。
他摸出颗薄荷糖咬得咯吱响，系统体力值随着糖分摄入回升了3%，刚好够启动那个藏在配电箱里的后手程序。
"哥几个来得正好。"他突然笑着指向被踹翻的布摊，那些散落的碎布在晚风里拼凑出诡异的笑脸，"听说现在流行做旧款？
这些布料沾了土，刚好能当复古风卖高价。"
黄毛举起的钢管僵在半空，阴影里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自行车铃铛声——二十三个商户家的半大小子骑着二八大杠围拢过来，车把上挂着的煤油灯将铜哨照得宛如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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