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检室的铁皮暖气管发出咔哒轻响，张大冬用冻红的指节着智能手环。
那些游动的罗马数字在玻璃窗的冰花上投下淡蓝色光斑，他对着哈气在图纸空白处写下第三组钢材型号时，突然发现呼出的白雾里飘着细碎的金色颗粒——这分明是上次系统超负荷运转时溢出的数据流残影。
“李厂长在库房清点旧设备。”郝倾城的声音混着风雪撞进屋内，她发梢沾着的雪片在接触到暖气片的瞬间，竟幻化成几串闪烁的二进制编码。
张大冬慌忙用图纸盖住窗台上的异常，转头看见她捧着搪瓷饭盒，蒸腾的热气让姑娘鼻尖沁着细密的水珠。
财务科的算盘声穿透走廊，张大冬展开那份浸着茶渍的市场分析报告。
当智能手环贴住李厂长珍藏的上海牌机械表，淡金色的数据流突然从两个金属表面迸溅出来。
他强忍着太阳穴突突的跳动，指着报表上1986年第三季度预测栏：“您看这组自行车链条销量数据，等唐山百货大楼扩建完成……”
“可咱们车床还是五八式老型号！”李厂长突然用钢笔戳向墙上的安全生产天数记录表，墨水滴在“1372天”的红字上晕开成诡异的旋涡。
张大冬眼前晃过系统预演的九种谈判走向，伸手按住厂长微微颤抖的手腕。
智能手环的金属边缘突然发烫，他清晰看到对方中山装第三颗纽扣浮现出微型二维码。
走廊传来赵主任特有的拖沓脚步声，张大冬迅速将图纸翻到印着红星拖拉机厂公章的那页。
当郝倾城“恰好”端着新泡的茉莉花茶推门而入时，他注意到她围巾边缘用红线绣着组莫尔斯电码——这分明是上周系统提示过的无线电元件采购暗号。
“这是倾城发现的。”张大冬突然抽出夹在笔记本里的改装图纸，老式台灯将郝倾城标注的改良冲压模具方案映得纤毫毕现。
李厂长掏手帕擦眼镜时，年轻人趁机将智能手环贴住暖气管，暗红锈迹中突然浮出未来三年钢材价格波动曲线。
谈判持续到日头西斜。
当张大冬第八次调整智能手环的磁吸角度时，突然感觉鼻腔涌上铁锈味。
他借着整理领口的动作抹去血迹，却没发现郝倾城正盯着他后颈渗出的冷汗——那些汗珠在接触到她编织的毛线衣领时，竟在暮色中折射出棱镜般的数据光谱。
“至少需要二十万周转资金。”李厂长最终松口时，钢笔尖在报表戳出个小洞。
张大冬扶着档案柜想要起身，却发现智能手环不知何时吸附在铁皮柜门接缝处。
淡金色的1987年服装市场预测数据在两人瞳孔中流转，他强撑着说完最后一句“牛仔裤加工线”，膝盖重重磕在暖气管上。
郝倾城在楼梯拐角扶住他踉跄的身形。
姑娘发间飘散的桂花头油香里，张大冬恍惚看见自己三天前预存的生产线三维模型。
当她的手帕擦过他额角时，智能手环突然在两人相触的皮肤间迸出串火花——这次他们同时看见了1990年某份婚纱摄影价目表。
“你比厂里淬火炉还烫。”医务室飘来碘酒味道的夜风里，郝倾城把凉毛巾敷在他滚烫的额头。
张大冬眯眼望着她挽起衣袖露出的上海表，表面反光中竟浮现出赵主任昨夜在锅炉房烧文件的残影。
他想摸智能手环记录这串异常数据，却发现姑娘正用棉签蘸着他掌心的汗液，在病历本背面画着什么。
月光爬上输液架时，张大冬终于看清那是组用葡萄糖溶液标注的无线电电路图。
郝倾城哼着《甜蜜蜜》调试收音机的动作突然停顿，她发辫散落的碎发在穿过窗棂的夜风中，竟与智能手环泄露的数据流编织成奇异的金色网格。
家属楼最后几盏灯熄灭后，张大冬摸黑溜进车间。
当智能手环吸附在崭新的车床导轨上时，他惊觉那些未来数据里混杂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纳米材料参数。
更诡异的是，郝倾城白天遗落的红头绳正缠在操作杆上，绳结样式竟与他穿越那晚的系统启动密钥完全相同。
风雪骤急的午夜，赵主任踩着41码解放鞋的湿脚印出现在库房窗外。
他布满冻疮的手按在玻璃上，呼出的白雾里飘着几粒暗红色铁屑——那分明是张大冬白天咳在图纸上的血珠结晶。
老式手电筒扫过墙角的瞬间，智能手环突然在工具箱里发出蜂鸣，震落了盖在郝倾城设计图上的半张春节值班表。
（接上文）
赵主任裹着油光发亮的棉大衣蹲在锅炉房后墙根，煤渣在他脚鞋底咯吱作响。
他捏着半截大前门香烟，在结霜的砖墙上划出歪扭的"吃回扣"三个字。
几个下夜班的青工凑过来烤火时，老式手电筒的光柱恰到好处照亮了墙上的字迹。
"听说那上海来的图纸......"赵主任故意让烟头火星掉在值班记录本上，烧穿了张大冬签名的边角，"光运输费就能吞这个数。"他伸出冻裂的食指，在覆着煤灰的玻璃窗上写了个"5"，暗红的铁锈突然从窗框缝隙渗出，将数字染得血迹斑斑。
谣言比厂区大喇叭播的新闻联播传得还快。
第二天晌午，三车间老王抡锤子的力道明显重了三分，淬火池腾起的热浪里，他冲徒弟嘀咕："当年给红星厂代加工，账上少了三十斤铜料......"
张大冬在车工班门口听见这话时，正用智能手环扫描新到的合金钢锭。
淡金色的数据流突然在钢材编号上扭曲成问号形状，他转头看见郝倾城踩着积雪走来，姑娘手里捧的热水瓶表面正凝结出异常的数据水珠。
"二食堂今天有猪肉白菜饺子。"郝倾城说话时，呼出的白雾在空中组成了微型市场波动曲线。
张大冬会意地拍拍工具车，车斗里突然亮起未来三个月自行车配件销售预测的投影——这光景恰好被路过的五个青工看在眼里。
当天下午，三辆二八大杠歪歪扭扭骑出了厂门。
张大冬在前头蹬得飞快，智能手环吸附在车把上，将沿途供销社门市部的数据全投射在后座绑着的白床单上。
郝倾城骑着女式凤凰车紧随其后，她辫梢系着的红绸带在寒风中划出的轨迹，竟与未来三年的个体经济政策曲线完美重合。
"您摸摸这牛仔布料。"张大冬在集贸市场的布摊前刹住车，拽着老钳工的手往斜纹棉布上按。
智能手环突然发热，1987年春季流行色数据顺着布匹纹理渗进老人掌心的老茧。
卖蛤蜊油的摊主凑过来看热闹时，他怀里的收音机突然窜出电子合成音："牛仔裤加工......滋滋......利润率38%......"
郝倾城适时从人造革挎包掏出样品，五个车工的眼珠子顿时瞪得比轴承钢珠还圆。
姑娘手腕上的银镯子磕在纽扣机样品上，叮当声里混着未来缝纫技术的专利编号。
当三车间小王试着踩动踏板时，智能手环突然将操作数据投射在隔壁卖糖画的铁板上，金灿灿的凤凰图案竟变成了车间改造示意图。
回程路上，张大冬的自行车铃铛掉了颗螺丝。
他弯腰去捡时，智能手环吸住了路边的铸铁井盖，1988年出口配额数据突然在冰面上闪烁。
老焊工盯着那些跳动的数字，突然把烟屁股狠狠摔进雪堆："干！
当年要是有这眼光......"
厂区高耸的烟囱还冒着青烟，李厂长己经攥着印章等在办公楼前。
他中山装口袋里露出半截的《经济参考报》，头版标题正在智能手环的影响下悄悄变成"乡镇企业改革案例"。
当赵主任阴沉着脸从仓库闪出时，老厂长突然扯开嗓门："下月工资条上看得到奖金数额！"
暮色渐浓时，张大冬蹲在财务科窗台下组装新设备。
智能手环吸附在保险柜的转轮密码锁上，突然显示的审批流程进度条让他后背发凉——那鲜红的"43%"分明在警告着什么。
郝倾城捧着饭盒走来，糖醋排骨的香气里裹着句："孙副县长的小姨子刚买了三条喇叭裤。"
月光爬上档案室铁柜时，张大冬发现智能手环开始自动生成各种公章模板。
郝倾城突然哼起《乡恋》的调子，歌声震得玻璃柜门嗡嗡作响，藏在最底层的土地证明文件竟自己滑出来半截。
当夜风卷着雪花扑进窗户时，他们同时看见泛黄的纸页上浮现出电子水印——那分明是西十年后的区块链存证标识。
家属区最后一盏灯熄灭后，张大冬摸黑翻进县政府的自行车棚。
智能手环刚贴上砖墙，突然浮现的立体审批流程图里，有个标注着"特事特办"的绿色通道正诡异地指向锅炉房方向。
他伸手去碰那个光点时，远处突然传来郝倾城清嗓子声——姑娘的影子正映在墙头，手里拎着的网兜饭盒里装着两盒红塔山香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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