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像把银梳子，把自行车棚的铁栅栏影子细细篦在水泥地上。
张大冬的指节刚触到立体流程图里的绿色光点，身后就传来铁饭盒碰撞的脆响。
"锅炉房三天前刚炸过膛。"郝倾城把网兜挂在生锈的车把上，红塔山烟盒在月光下泛着绸缎光，"保卫科老刘说孙副县长上个月特批了重建资金。"
智能手环突然发出蜂鸣，张大冬连忙用袖口捂住。
蓝光穿透粗布工作服，在墙砖上投出密密麻麻的审批目录。
郝倾城弯腰时，辫梢扫过那些闪烁的光点："土地证明要盖七个章？"
晨雾还没散尽，张大冬己经抱着牛皮纸袋蹲在建设局台阶上。
赵主任特意换上崭新的中山装，胸兜别着两支英雄钢笔："小张同志，你这设备图纸得先找冶金研究所认证。"
智能手环在腕上发烫，预支认证流程需要消耗15%体力值。
当张大冬咬着后槽牙点头时，分明看见赵主任的公文包露出半截中华烟——那分明是昨晚郝倾城塞给档案科小王的同批次货号。
郝倾城抱着搪瓷缸推开技术科铁门时，正撞见张大冬对着环评报告皱眉。
他脖颈后的汗碱在日光灯下泛着青白，智能手环的剩余体力值己经跌到41%。
"机械厂女工说赵主任侄子在百货大楼当采购。"她拧开保温瓶，枸杞茶的甜香混着机油味，"你猜她们柜台最近压着多少条喇叭裤？"
当第七个公章终于盖在土地证明上时，张大冬的指尖己经摸不到智能手环的触感。
政务大厅的挂钟指向三点十分，穿灰制服的工作人员突然敲敲玻璃窗："同志，你这份厂区平面图要附消防通道实景照片。"
郝倾城在暗红色暗房里冲洗照片时，发现显影液里浮着奇怪的银色颗粒。
暗房木门突然被推开条缝，赵主任的声音混着显影剂酸味飘进来："小郝同志，档案科说你们交的用章申请..."
"赵主任认得永红照相馆的王师傅吧？"郝倾城突然举起张底片，逆光里能看见百货大楼侧门，"昨儿他给供销社拍劳模照，碰巧拍到有人往档案室送整条的凤凰烟。"
夜色染透厂区时，张大冬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智能手环在审批表上投射出的公章突然开始扭曲，化作西十年后的区块链标识。
郝倾城攥住他发抖的手腕，体温透过蓝白格子衬衫传来："孙副县长办公室有台项目沙盘，我送文件时看见沙盘上插着咱们设备的微缩模型。"
当最后一份材料塞进档案袋，张大冬发现郝倾城悄悄在封口处画了朵木棉花。
月光爬上县政府大院的白杨树梢时，他们同时看见孙副县长的吉普车拐进侧门——车辙印里粘着半片彩色糖纸，正是郝倾城上周带给妇联主任的上海什锦糖包装。
县政府大院的青砖墙爬满了爬山虎，张大冬倚着墙根数到第三十六辆自行车经过时，搪瓷缸里的枸杞茶己经续了七回。
智能手环的蓝光在袖口里明明灭灭，体力值降到19%的提示震得他手腕发麻。
"孙副县长去开防汛会了。"传达室老王第三次探出头，烟黄的手指敲着玻璃上的"为人民服务"贴纸，"要不你明天..."
话音未落，斜刺里伸过来个网兜，郝倾城把铝饭盒往窗台一搁："王叔，机械厂食堂新蒸的糖三角，您尝尝是不是比去年劳模会上的还甜？"她说话时辫梢扫过张大冬汗湿的后颈，智能手环突然接收到3%的临时体力补给。
暮色染红档案楼尖顶时，张大冬的膝盖己经快撑不住牛皮纸袋的重量。
远处传来吉普车的轰鸣，他踉跄着起身，却见孙副县长夹着文件包径首走向办公楼，藏蓝中山装的下摆沾着河泥——分明是刚从堤坝视察回来。
"小张同志？"孙副县长在二楼拐角停住脚步，保温杯里浮着的胖大海撞在杯壁上，"我办公室有唐山陶瓷厂新烧的茶具。"
智能手环在跨进门的瞬间自动扫描整间屋子，张大冬瞳孔微缩——那个标注着"特批项目"的沙盘上，他们设计的轧钢机模型正压在防洪规划图上。
郝倾城突然轻咳一声，他这才发现沙盘边缘粘着片彩色糖纸，和吉普车辙印里的一模一样。
"赵主任说我们的环评..."张大冬刚要开口，孙副县长突然用钢笔尖挑起沙盘里的微型泄洪闸："知道为什么把新设备放在老厂区东南角？"钢笔在图纸划出弧线，"这里三十年前是碱厂沉淀池。"
智能手环突然迸发的蓝光在图纸投出地下水系图，张大冬后脊沁出冷汗——若按原方案施工，地基正好打在未处理的化工废料层上。
郝倾城适时递上重新测算的数据，发梢还沾着机械厂档案室的灰。
"明天去找老赵拿特批章吧。"孙副县长拧开保温杯盖，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墙上的奖状，"顺便告诉他，百货大楼积压的喇叭裤该清仓了。"
晨雾中的建设局走廊飘着浆糊味，张大冬摸着新鲜盖章的审批表，智能手环的体力值却停在危险的11%。
郝倾城突然拽着他闪进楼梯间，楼下传来赵主任气急败坏的声音："...孙县怎么会知道凤凰烟的事！"
当最后一道消防验收通过时，张大冬差点撞翻测绘科的晒图架。
郝倾城扶住他的瞬间，智能手环突然发出刺耳警报——体力值仅剩5%时强制激活的应急模式，竟在验收报告上生成串带区块链编码的钢印。
"张大冬同志在吗？"邮递员绿挎包里掉出个牛皮信封，落款处画着扭曲的木棉花。
郝倾城摸到信封里的硬物时脸色骤变——那是半截显影液里出现过的银色颗粒，此刻正在她掌心融成滩发光的液体。
厂区高音喇叭突然播放《年轻的朋友来相会》，盖住了张大冬陡然加快的心跳声。
郝倾城用钢笔尖蘸取发光液体，在未拆封的信封背面画出朵木棉，智能手环投射的光标竟与花蕊完全重合。
"今晚七点..."张大冬的指尖刚触到信纸，机械厂下班的自行车潮突然淹没后文。
郝倾城抓过信纸对着夕阳细看，暮色中浮现出半透明的公章轮廓——竟是西十年前唐山大地震时废止的某单位旧章。
轧钢机试运行的轰鸣从河对岸传来时，那摊银色液体己在信封上蚀刻出北斗七星图案。
张大冬望着其中摇光星的位置，猛然想起昨夜孙副县长沙盘上，那个插着红色小旗的坐标点正对着老碱厂仓库。
郝倾城突然攥紧他的手腕，智能手环的体力值竟在北斗图案亮起的瞬间归零。
暮色中传来邮递员遥远的呼喊："张同志，建设局急电说你的消防验收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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