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里的齿轮印记还在发烫，张大冬攥着裤兜里的金属片，突然抓住郝倾城的手腕："走，去刘大妈的杂货铺借电话。"
文化宫围墙下的公用电话亭结着冰碴，他哈着白气拨通赵师傅家的号码："把咱们的进货单全搬到和平街仓库，对，现在就搬！"挂断电话时，系统界面突然在视网膜上炸开金线，十六位计算器般的绿色数字瀑布般坠落，最终定格在"1988年1月12日，联营供销模式萌芽"。
郝倾城裹着毛线手套帮他拍掉肩头的煤灰："李秃子白天都带人堵到信用社了，你还要折腾什么新花样？"
"那秃鹫叼着海关罚没烟送礼，咱们就送春风。"张大冬从棉袄内袋掏出张皱巴巴的图纸，手电筒光晕里浮现出用红蓝铅笔勾画的供销网络，"明天开始，咱们的粮油店给裁缝铺代销布票，刘大妈的杂货铺帮五金店收旧电器——"
晨雾未散时，十八辆绑着彩绸的永久牌自行车己穿梭在古冶矿工家属区。
赵师傅车把上挂的铜铃铛叮当作响，后座捆着的木箱里码着印有"冬记商行"的玻璃汽水瓶。
系统界面在张大冬眼前忽明忽暗，体力值随着每家合作店铺的签约跌到黄色警戒线。
"张同志，这'联营代销'真能让我们月结货款？"修鞋摊的老孙头攥着印泥犹豫不决，豁了口的茶缸里泡着发霉的茶叶梗。
张大冬抹了把额头的虚汗，系统突然弹出对方鞋摊未来三个月的流水预测。
他抓起算盘噼啪一打："孙叔您每天修十二双皮鞋，要是代卖我们特供的鞋油，每支抽三分利——"枯瘦的手指最终重重按在合同上。
李老板的报复来得比料想中快。
第三天晌午，五六个戴红袖标的年轻人突然冲进刘大妈店铺，指着墙上的联营海报嚷嚷："这就是投机倒把的铁证！"带头的卷毛青年正要撕毁账本，却被个铝饭盒砸中后脑——郝倾城叉腰堵在门口，冻红的鼻尖衬得目光雪亮："劳驾看看账本最后一页！"
泛黄的账页间夹着盖有工商局红章的联营许可证，边缘还粘着半片齿轮形状的蜡印。
卷毛青年悻悻退后时，张大冬正扶着载满鸡蛋的板车停在门外，车把上拴着的三洋录音机突然播放起新闻："广东地区出现新型合作经营模式......"
"听见没？
这叫改革开放春风吹满地！"赵师傅的大嗓门引得路人围拢，不知谁先鼓起掌来。
系统体力值在此刻回涨一截，张大冬望着人群后某个匆匆离开的藏蓝中山装背影，嘴角勾起弧度。
第二家连锁店开张那日，鹅毛雪落满古冶火车站前的梧桐树。
原先是国营菜站的门脸房前，二十八个联营商家合力扎的彩绸拱门在风雪中摇晃。
郝倾城裹着新买的桃红围巾，踮脚往张大冬领口塞暖水袋："王经理托人捎了本《股票基础知识》来，你说他这闷葫芦......"
话音未落，街角突然传来刺耳的刹车声。
李老板的上海牌轿车里钻出个戴蛤蟆镜的胖子，举着喇叭喊："冬记商行诈骗小商户押金！"人群骚动间，刘大妈突然挤到最前面，颤巍巍举起个铁皮盒："这是张大冬给我们每户的联营保证金存折！
工商所陈干事可以作证！"
雪地里爆发出更大的喧哗，不知哪个孩子点燃了贺喜的挂鞭。
在噼啪作响的爆竹声里，张大冬瞥见马路对面停着辆黑色伏尔加，车窗内闪过半张戴着玻璃镜片的脸。
当晚打烊时，郝倾城在收银台发现个牛皮纸信封。
拆开是张泛黄的《市场经营许可证》，边缘印着齿轮状暗纹，背面用钢笔写着遒劲的八个字：风物长宜放眼量。
"这是王经理的字迹！"姑娘惊喜的叫声中，张大冬着许可证上似曾相识的印记，裤兜里的齿轮碎片突然微微发烫。
系统界面在此刻自动弹出，原本灰暗的"信贷"模块正泛起涟漪般的金光。
寒霜在玻璃窗上结出冰花，王经理的算盘珠子在寂静中发出清脆声响。
他摘下老式玳瑁眼镜，看着桌上《市场经营许可证》边缘的齿轮暗纹，突然抓起红头电话："小刘，把冬记商行的贷款申请重新建档。"
此时张大冬正蹲在煤炉前烘手，赵师傅突然撞开木板门："王秃子...不对，王经理的车停在街口！"话音未落，穿着呢子大衣的银行经理己踏着积雪进门，公文包上还沾着松枝。
"这是五十万授信额度。"王经理将文件拍在糊着报纸的墙面上，手指点在担保人处新盖的钢印，"但有个条件——"他忽然压低声音，从内袋掏出张泛黄的《古冶矿区规划图》，"明年开春的工人新村项目......"
系统界面在张大冬眼前闪烁，原本灰暗的"信贷"模块突然展开树状图。
他抓起炕桌上的红蓝铅笔，在规划图铁路支线位置画圈："在这建综合服务社，既解决矿工采购又要道运输。"王经理镜片反光中闪过一丝笑意，临走时故意碰翻茶缸，水流在桌面上恰好形成齿轮状水渍。
腊月二十八，解放路转角忽然立起霓虹招牌。
二十八个联营商户的煤油灯在橱窗里摆成齿轮造型，三洋录音机循环播放着《在希望的田野上》。
郝倾城踮脚给张大冬系围巾时，突然摸到他脖颈处微微发烫的齿轮项链——那是用裤兜里的金属片新打的。
"各位父老乡亲！"赵师傅敲响铜锣，十八辆绑着彩绸的自行车同时亮起车灯，"凭工会证买富强粉送火柴，扯的确良布送冬记特供纽扣！"人群如潮水般涌来，张大冬的体力值随着系统提示音疯狂跳动，却在看到郝倾城冻红的鼻尖时，偷偷把暖水袋塞进她袖筒。
暮色降临时，郝倾城在收银台发现个牛皮纸包。
拆开是条桃红纱巾，夹着的纸条上画着齿轮套齿轮的简笔画。
她转头要找那人，却见张大冬正在教孩子们用汽水瓶盖做陀螺，煤炉火光将他侧脸镀上金边。
突然，街对面传来引擎轰鸣。
黑色伏尔加轿车的后窗缓缓降下，戴着皮手套的手将雪茄灰弹落在雪地上。
张大冬裤兜里的齿轮碎片骤然发烫，系统界面突然弹出红色预警，模糊的剪影图标下闪过"外资关联企业"字样。
郝倾城小跑过来帮他拍打肩上的彩纸屑，却发现他后背己被冷汗浸透。"怎么了？"她顺着视线望去，只看到汽车尾灯在暮色中划出的两道红痕，像是雪地渗出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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