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铁皮顶棚的积雪又往下陷了三寸，张大冬对着掌心哈气时，看见白雾里漂浮着十二个商标的虚影。
玻璃罐在木架上整齐列队，承德山楂绛红的果肉正在糖水里舒展经络，像极了系统光幕里那些明灭闪烁的数据流。
"张记"两个字被郝倾城用钢笔描了金边，此刻正趴在他膝头的草稿纸上打颤。
昨夜粘在商标边角的冷链图纸碎片还沾着糖霜，被体温烘出甜涩的工业胶水味。
"大冬哥！"赵打假用棉手套拍打掉肩头的冰碴，怀里抱着的调查问卷堆成座雪山，"南市场七个摊位，就刘大妈肯让咱们摆试吃台。"他摘掉雷锋帽，头顶蒸腾的热气里裹着句嘟囔，"都说没听过'张记'，怕吃坏肚子要赔钱。"
张大冬的钢笔尖在"目标客群"西个字上洇开墨团。
系统昨晚预支的体力值还没回满，视网膜边缘泛着雪花噪点，那些跳动的市场分析曲线总在关键处断成虚线。
他摸到玻璃罐凸起的螺纹瓶盖，想起穿越前便利店冰柜里那些自带光环的网红饮料——此刻掌心的凉意却刺得指节发僵。
蒸汽声从仓库小铁门缝里钻进来，郝倾城端着铝饭盒出现时，十二个玻璃罐突然在晨光里折射出蜜色光晕。"教授说新防腐剂能撑二十天。"她耳垂上的银丁香晃过张大冬眼前，"但王主任要咱们先解决商标注册......"
话尾被突然响起的自行车铃铛切碎。
李调查员裹着黄大衣冲进来，公文包甩出的雪花落进糖水罐头，瞬间凝成细小的冰晶。"张老板，三镇十八乡的调查结果。"他摘掉结霜的眼镜，报表上的红叉刺得人眼眶生疼，"品牌认知度0.7%，七成受访者以为咱们是公社改制厂。"
张大冬感觉后槽牙咬住了整个燕山的北风。
系统光幕突然在报表上方炸开，鲜红的【资金预警】像道淌血的伤口——预付给水果合作社的货款、定制玻璃罐的模具费、还有王广告那边咬死的五千块电台广告定金，数字在虚拟屏上垒成摇摇欲坠的危楼。
"更麻烦的是这个。"李调查员抽出的照片上，印着隔壁县罐头厂铺满供销社柜台的山楂罐头，"他们给售货员返点，咱们的试吃台刚支起来就......"
赵打假突然踹翻木凳："我找几个弟兄去他们厂门口......"
"回来！"张大冬的钢笔尖扎透了草稿纸。
视网膜里突然浮起系统奖励的【精准投放】按钮，湛蓝的光标正在"家庭主妇"和"矿区工人"两个选项间来回跳动。
昨夜预见的未来碎片里，戴安全帽的工人们攥着饭盒在供销社门口排队的画面突然清晰起来。
郝倾城忽然把饭盒往铁皮桶上一顿，糖水山楂在玻璃罐里漾出涟漪："王广告早上托人捎话，说矿区工会要在年关搞劳保品招标。"她指尖点在系统光幕的【矿区】选项上，糖渍在玻璃罐外沿留下枚指纹状的印章。
张大冬望着照片里竞争对手的罐头商标，忽然注意到他们瓶身上的奖章图案都是五年前的。
系统突然发出蜂鸣，体力值透支的冷汗滑进后颈时，他眼前闪过矿区工会主席别在中山装口袋的金星钢笔——和郝倾城画商标稿用的那支一模一样。
"赵哥，带人去开滦矿务局家属院支三个试吃点。"张大冬扯过冷链图纸碎片压在商标稿上，"跟管后勤的陈科长说，咱们能定制带饭盒挂钩的便携装。"
当郝倾城掀开绿绒布要给玻璃罐补光时，发现昨夜粘在商标稿上的冷链图纸碎片，不知何时被拼回了半张完整的运输路线图。
铁皮顶棚的积雪终于承受不住压力，轰然塌落的瞬间，张大冬在系统光幕的湛蓝河流里，看见无数矿灯正在涌向某个发光的隘口。
张大冬的钢笔尖在矿区运输路线图上画出一道弧光，铁皮桶里融化的雪水正滴滴答答敲打着节奏。
郝倾城俯身整理试吃台样品时，发梢扫过玻璃罐上的"张记"商标，那抹金边在煤炉映照下忽明忽暗。
"把试吃点改成代销站如何？"她突然把冻红的指尖贴在张大冬手背，"家属院刘婶她们每天要帮工友捎带日用品，要是让她们赚点差价......"
系统光幕突然弹出【社区经济模型】，张大冬望着数据流里跃动的代销佣金比例，感觉郝倾城呼出的白雾正顺着脖颈钻进中山装领口。
玻璃罐上的糖霜不知何时化成了水珠，顺着"张记"的笔画蜿蜒出晶亮纹路。
王广告的办公室弥漫着油墨味，墙上的月份牌女郎举着汽水瓶朝张大冬微笑。
当听到"社区代销"西个字时，这个总梳着大背头的广告商差点打翻搪瓷茶缸："张老弟，矿区工人月工资才西十块，谁舍得花钱买糖水罐头？"
张大冬从公文包抽出带着冰碴的调查表，系统标注的【消费场景】在纸面泛起微光："矿工下井要带六两主食，配上酸甜开胃的山楂......"他指尖划过王广告办公桌上的劳保品清单，"要是把广告语改成'井下开胃灵，上井带温情'呢？"
玻璃窗上的霜花突然被阳光刺破，王广告着钢笔的手突然顿住。
他抓起桌上的算盘噼啪作响，当算珠停在"每户每月两罐"的位置时，笔筒里插着的金星钢笔突然滚落到张大冬手边——和郝倾城画商标稿用的那支同款。
家属院的推广比预想顺利。
刘大妈围着枣红色围巾站在代销点前，玻璃罐上的金边商标映着她冻红的脸："矿上老李说这罐头就馒头，比他婆娘腌的酸菜还带劲！"她说话时呵出的白气缠在罐口，给"张记"商标蒙上层朦胧光晕。
变故发生在腊月二十三小年当天。
张大冬正和赵大假在仓库清点劳保订单，系统突然发出尖锐警报。
郝倾城掀开厚重的棉门帘冲进来，发髻上沾着的雪粒子簌簌落在账本上："刘大妈说南市场出现贴着咱们商标的糖精水！"
货架上的玻璃罐齐刷刷震颤，某个罐体突然迸裂，绛红色糖水顺着木纹渗进张大冬的千层底布鞋。
他抓起电话正要拨号，却发现听筒里传来忙音——王广告的号码怎么也接不通，窗外的北风裹着冰碴拍打玻璃，把"张记"商标上的金边刮出一道狰狞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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