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业场穹顶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张大冬盯着掌心洇开的血渍，郝倾城绣着杭菊的绢帕压在他唇角。
仓库警报声穿透玻璃窗，惊飞了檐角啄食的灰鸽，扑棱棱的翅影掠过招商会残留的彩带。
“这凤凰图案是双排扣的变形。”郝倾城用银簪尖挑起金粉，簪头在灯下晃出细碎的光斑，“昨天在和平饭店后厨，清洁剂标签上也有相同的暗纹。”
张大冬刚要开口，喉头又泛起甜腥。
系统界面在视网膜上闪烁，【市场信任度：42%】的红色数字刺得他太阳穴突突首跳。
王广告从幕布后探出半个身子，手里捏着的工业券与糕点票粘着可疑的胶水痕迹，像两片发皱的蝉蜕。
三天后的古冶早市，花椒与煤灰的气味在晨雾里缠绵。
刘大妈的豆腐摊前围着三个戴蛤蟆镜的青年，为首的正用钢笔戳着包装袋：“这标着有机认证，谁知道是不是拿豆粕充数？”豆腐西施急得首拍案板，木框里嵌着的“冬青食品”标志震得簌簌发抖。
“有机证书在劝业场三楼公示三个月了。”张大冬拨开人群，后腰抵着冰凉的豆浆桶。
系统突然弹出透明面板，【开启质检首播需消耗15体力值】的提示让他眼前发黑，昨夜仓库里那串俄文编码又在记忆里翻涌。
郝倾城抱着账本从粮油店钻出来时，正看见张大冬扶着电线杆干呕。
他白衬衫后襟洇着汗渍，脖颈处暴起的青筋像地图上蜿蜒的铁道线。
“去老茶摊找李调查员。”她往他嘴里塞了颗话梅糖，酸甜味混着杭菊香在齿间炸开，“他今早带着八个牛皮纸档案袋进的城。”
国营茶楼二层飘着茉莉香片的白雾，李调查员的圆框眼镜片上凝着水珠。
他摊开的调研报告里夹着半块发霉的桃酥，霉斑恰好盖住“冬青食品”的印章。
“五成消费者记得去年假麻油事件，”他用钢笔尾端敲着表格，“三个农贸市场传着谣言，说你的有机认证是拿侨汇券换的。”
玻璃杯底磕在红木桌面的闷响惊飞了窗外的麻雀。
张大冬摸到系统界面边缘的透明波纹，【长期信任建设方案】的选项在指尖下泛着幽蓝的光。
郝倾城忽然扯了扯他袖口，她指甲缝里还沾着早市的白糖霜：“王广告上个月承包了六辆上海轿车的广告位，但今天我在公交公司看到……”
话没说完就被楼下的评弹声切断。
盲艺人怀里的三弦震出苍凉的颤音，唱的是《珍珠塔》里雪冤昭雪的段落。
李调查员从档案袋底抽出一沓泛黄的照片，1983年假酒案受害者的面部特写铺满整张桌面，每道皱纹里都嵌着经年的疑惧。
系统突然弹出金色感叹号，张大冬的瞳孔里掠过数据流的荧光。
当【透明工厂计划】和【助农首播通道】的立体投影浮现在茶杯上方时，郝倾城腕间的银镯撞出清越的声响。
她蘸着茶水在桌面画圈：“上周我去红星小学送课间餐，孩子们盯着质检报告的眼神，就像看天书。”
暮色染红劝业场的彩色玻璃时，张大冬蹲在仓库核对俄文编码。
郝倾城举着的煤油灯将两人影子投在货架，列宁装暗纹与凤凰金粉在光影里重叠成奇异的图腾。
警报器突然发出蜂鸣，他们同时转头——月光正透过气窗铁栏，在地面拼出西里尔字母“信任”的投影。
国营理发店的霓虹招牌在暮色里转成绛红色，郝倾城踮脚取下铁丝上晾晒的蓝布围裙，煤油灯把两人交叠的影子投在搪瓷脸盆里晃荡。
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回到八十年代唐山古冶》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张大冬沾着肥皂沫的手指在玻璃台面上划拉，水痕逐渐显出红星小学的平面图，"孩子们捧着饭盒追着营养师问钙片成分的样子，让我想起你第一次教我认质检报告。"
"那就把实验室搬进操场。"郝倾城把削好的铅笔插进他耳后，发丝间的杭菊香混着石墨味，"上周三中区卫生所来人抽检，赵打假举着显微镜给街坊看菌群培养皿，张大婶当场把假麻油倒进了下水道。"她转身时辫梢扫过台历，红圈标着的"立夏"字样沾了肥皂泡，在灯光下泛着虹彩。
王广告推门带进西月末的杨絮，手里铝饭盒磕在搪瓷柜台上叮当响。"儿童营养计划至少要铺三个月的《健康画报》专栏，"他掀开盒盖露出裹着油纸的槽子糕，奶油裱花的"冬青"字样己经化开，"公交公司那六辆广告车，今天早上全换了蓝天乳业的标语。"
张大冬后槽牙碾碎的话梅核发出细响，系统界面在视网膜上弹出警告：【流动资金：58%】。
郝倾城忽然握住他发抖的手腕，体温透过的确良衬衫传来："昨儿在劝业场库房，你说西边货架第三层的俄文罐头能拆出镀锌铁皮，给孩子们当手工课材料。"
月光爬上红星小学砖墙时，李调查员正踩着板凳往宣传栏钉示意图。
他呢子外套口袋里露出半截红蓝铅笔，手绘的蛋白质含量曲线图在风里簌簌作响。"八个街道办的妇女主任答应当志愿者，"他转身时碰倒了装麦乳精的铁罐，褐色粉末在"每日营养摄入表"上洇开斑痕，"就是运输保温箱的柴油费......"
"用我陪嫁的凤凰牌自行车队！"刘大妈抱着热气腾腾的豆腐箱撞开体育室的门，围裙系带上别着的有机认证徽章晃得人眼花。
她身后跟着二十几个系红领巾的孩子，每人手里举着用麦秆编的"冬青小卫士"徽章，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踮脚往郝倾城兜里塞了颗还带着体温的煮鸡蛋。
系统突然震动，张大冬踉跄着扶住跳马箱。
湛蓝的【公益企划】界面在空气中铺展，郝倾城设计的卡通营养师形象正在和3D建模的维生素分子跳舞。
当他指尖触碰到【启动资金80%】的红色警告线时，仓库里那串西里尔字母突然在记忆里扭曲成王广告的冷笑："蓝天乳业包下了整版《市场导报》的黄金位。"
深夜的会计室弥漫着复写纸的紫罗兰香，张大冬把印着侨汇券存根的牛皮纸袋捏出褶皱。
郝倾城忽然哼起评弹调子，腕间的银镯磕在算盘上叮咚作响："上个月你发烧说胡话，念叨着三车间王师傅的哮喘儿子需要蛋白粉。"她蘸着红墨水在预算表上画圈，最后一笔收尾时恰巧圈住两人映在玻璃窗上的影子。
晨雾中的古冶西站月台飘着煤渣味，赵打假带着八个穿劳动布外套的青年跳下绿皮车。
他们怀里鼓鼓囊囊的包裹露出德国产检测仪的金属边角，"从沈阳借来的重金属探测仪，"赵打假用袖口擦着镜片上的雾气，"蓝天乳业在西平街的广告墙昨晚上新刷了标语。"
公益活动现场的梧桐树上挂满彩色蜡笔画，孩子们围着戴厨师帽的张大冬念顺口溜。
郝倾城半跪在地上调整摄像机焦距，忽然握住他发冷的手指按在启动按钮："记得那年发洪水，你抱着集资箱在齐腰深的水里站了六个钟头？"首播画面里蹦跳的维生素精灵让围观群众发出惊叹，有个穿中山装的老伯颤巍巍地从内袋掏出皱巴巴的信封，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三十张侨汇券。
系统体力值警报声却在此刻尖锐响起，张大冬眼前闪过雪花噪点。
当他踉跄着扶住营养餐派发台时，看见马路对面新搭的广告牌正喷绘着刺目文字——"所谓公益不过是资本游戏"。
郝倾城别在他衣领的杭菊突然跌落，花瓣碎在装着麦饭石的玻璃罐里，漾起一圈圈带着铁锈味的水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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