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罐里的水纹还在打转，张大冬己经扯下围裙往车间跑。
郝倾城追了两步又折回来，把摔成八瓣的杭菊拢进手帕——这是上个月去杭州考察时她在灵隐寺求的平安符。
梧桐树下的首播设备还在嗡嗡作响，维生素精灵的卡通形象正冲着镜头比爱心，衬得马路对面那幅新广告愈发狰狞。
"查！"张大冬把赵大假按在质检室的X光机前，机器蓝光照得他眼角的疤都在跳。
隔着门能听见郝倾城在安抚围观群众，她特意把"侨汇券"三个字咬得清脆，"那位老伯，我们明天专门开绿色通道给您兑换......"
赵打假带来的沈阳检测仪在桌上摆成军阵，他摘了起雾的眼镜："西平街广告墙的涂料含铅量超标七倍，刷标语的工人说东家让用最便宜的灰浆。"说着从劳动布外套内袋摸出个胶卷盒，"蓝天乳业的送奶车凌晨三点在永盛胡同卸货，您猜我拍到什么？"冲印出来的照片上，奶罐车阀门正在滴落可疑的蓝绿色液体。
张大冬太阳穴突突首跳，系统界面突然在视网膜上炸开红光。
半透明的操作面板浮着行小字：【体力值12/100，建议开启节能模式】。
他攥紧兜里郝倾城塞的麦饭石，冰凉触感让人想起三年前在滦河边捡鹅卵石筹款的夜晚。
"王广告到了吗？"他忽然转身撞开车间铁门，灌进来的穿堂风掀飞了质检报告。
流水线上正在封装的新品维生素糖哗啦啦响成一片，糖纸上的小精灵冲着传送带跳舞。
广告公司老板王广告正趴在展示柜上描草图，呢子大衣沾满粉笔灰。"张总您看这个创意——"他笔尖戳着玻璃，"把车间质检流程做成连环画，就印在奶箱提手上。
每集结尾盖个钢印，集齐十张换......"
"不够狠。"张大冬抓起操作台上的晶圆管，蓝光在他掌心流转，"我要开放生产线。"这话惊得端着茶缸进来的刘大妈手一抖，麦饭石泡的枸杞茶洒在最新送检的牛奶样本上。
郝倾城倚着门框笑，摄像机还挂在脖子上晃悠："当年洪水里泡着的集资箱，现在要泡在聚光灯下了？"她食指轻点系统界面，体力值突然回升到30，"刚让赵哥把检测仪搬到首播间了，现在观众都在猜那个会发光的铁盒子是不是苏联间谍设备。"
三天后的清晨，十八辆贴着"透明工厂"标语的自行车队从古冶西站出发。
车筐里塞满印着Q版赵打假的参观券，车铃铛特意调成《让我们荡起双桨》的节奏。
张大冬蹲在奶制品厂门口调整授带，发现红绸布下压着张泛黄的纸——是那三十张侨汇券的兑换凭证，背面用钢笔添了行小字："闺女说喝牛奶能长到摄像架那么高"。
流水线启动的轰鸣声里，系统提示音忽然变调。
张大冬看着突然弹出的金色弹窗：【危机预警转化率突破300%，激活隐藏技能"质量之瞳"】。
他再抬头时，参观通道的钢化玻璃突然变得透明，五十米外灌装线上的某个密封阀正在渗出肉眼难辨的锈水。
"赵哥！"他扯开嗓子喊人，手里捏着的侨汇券擦过郝倾城的镜头。
取景框里，穿中山装的老伯正趴在观察窗上数流水线的机械臂，而王广告举着扩音器的手突然僵在半空——参观队伍末尾混进了个戴鸭舌帽的男人，那人手里的尼康相机镜头盖印着蓝天乳业的logo。
（接上文）
阳光透过奶制品厂的玻璃穹顶洒在参观通道上，郝倾城伸手扶住差点撞到机械臂的老伯，发梢沾了传送带飘来的奶粉，在光线里闪着细碎的金光。
刘大妈突然从人群里挤过来，把热腾腾的铝饭盒塞进她手里："闺女快垫垫，这杏仁茶里加了张总新研制的维生素粉。"
饭盒盖掀开的瞬间，甜香引得七八个孩子围过来。
郝倾城蹲下身时，挂在颈间的摄像机轻轻磕在搪瓷饭盒上，镜头盖弹开的刹那，正巧捕捉到玻璃墙外举着蓝天乳业宣传单的妇人突然转身，把传单塞回了布兜。
"阿姨，"郝倾城起身时裙摆扫过观察窗，窗台上未化的霜花映得她笑涡格外清甜，"我们休息区有免费试饮的强化钙奶，要给孩子带杯尝尝吗？"她指尖抚过摄像机侧边新贴的"质量监督"贴纸，那是昨晚和张大冬用三十张侨汇券边角料设计的。
通道那头突然响起掌声。
张大冬站在灌装线控制台前，手里举着个带锈斑的阀门："各位请看，这是今早更新的第七代自检装置——"他故意把阀门往检测仪里一扔，机器立刻爆出欢快的电子音："合格！
合格！"参观人群里的笑声还没落下，赵打假突然推着个小车冲进来，车上摞着印有蓝天乳业logo的密封罐。
"张总！"赵打假抹了把额头的汗，工作服前襟还沾着奶粉，"刚截获的送奶车，这批货要送往工人文化宫展销会。"他当众撬开罐盖，检测仪探头刚伸进去就发出刺耳警报。
郝倾城适时将摄像机转向展柜，那里陈列着三天前被封存的同批次产品，对比之下，蓝天乳业罐底的沉淀物明显泛着诡异的青灰色。
系统界面突然在张大冬眼前炸开烟花，【品牌认知度48.7%】的金色进度条险些晃花他的眼。
他摸到裤袋里郝倾城塞的麦茶糖，薄荷味在舌尖化开的瞬间，体力值突然飙升到65。
"劳驾各位见证。"他抓起王广告设计的连环画册，哗啦翻到"神秘铁盒揭秘"那页，"现在就去文化宫，给咱们的维生素精灵办个露天发布会如何？"参观队伍里穿中山装的老伯突然举起拐杖："走着去！
我这把老骨头要给街坊们说道说道！"
文化宫广场的梧桐树被秋阳镀成琥珀色。
郝倾城正帮女学生们调整首播设备的角度，忽然瞥见蓝天乳业的展台后方闪过熟悉的鸭舌帽。
她故意把试饮杯碰倒在宣传单上，乳白色液体洇湿了"绝对零添加"的标语，露出底下重叠印刷的"特价处理"字样。
"大冬哥！"她扬手抛出个弧线优美的奶瓶，张大冬凌空接住的刹那，系统突然弹出红色警示框。
借着【质量之瞳】的强化视野，他清晰看到蓝天乳业展台地下埋着的输奶管正在渗出蓝绿色液体。
"赵哥！"他甩开西装外套，"借文化宫的消防水带一用！"当高压水柱冲开地砖的瞬间，围观人群发出惊呼——交错盘踞的塑料管里，未封口的奶罐与隔壁化工厂的排污管仅隔着三指宽的缝隙。
郝倾城适时将镜头推近，首播画面里，奶液与污水接触的界面正泛起细密的泡沫。
王广告突然跳上展台，呢子大衣在风里猎猎作响："这是我们下期连环画的封面！"他抖开连夜赶制的画稿，Q版赵打假正用洛阳铲戳破虚假广告的漫画引得孩子们哄笑。
混在人群里的鸭舌帽男人刚要溜走，却被刘大妈攥住手腕："大兄弟，你衣兜里咋掉出蓝天乳业的工牌啦？"
夕阳西下时，文化宫门前的电子屏突然跳转画面。
李调查员的身影出现在新闻画面里，他背后的实验室陈列着各品牌检测数据："......本次突袭抽检中，唯有古冶牌产品全部指标超标完成......"郝倾城踮脚给张大冬整理衣领时，发现他耳后新添了道结痂的擦伤——是上午撞开生锈消防栓时留下的。
"李哥说晚上传完整报告。"张大冬握住她欲触碰伤口的手，指腹的茧子磨过她虎口的相机握痕，"明天要带赵哥去趟滦河旧码头......"话没说完就被系统突然的震动打断，原本金灿灿的进度条不知何时变成了危险的暗红色，【49.8%】的数字在暮色里忽明忽暗。
郝倾城突然把冰凉的脸颊贴在他汗湿的后颈，摄像机垂落的肩带扫过他突突跳动的太阳穴："三年前发洪水那晚，你在集资箱底下垫了块鹅卵石。"她的呼吸带着杏仁茶的甜香，"现在该找块更大的石头了。"
文化宫顶楼忽然传来熟悉的鸽哨声，张大冬摸到裤袋里振动的传呼机。
液晶屏上闪过串加密代码——是李调查员三周前约定的紧急联络信号。
他望着广场上渐次亮起的路灯，那些暖黄光晕里还飘着奶粉的细尘，恍惚间与三年前手摇铃铛走街串巷卖麦饭石的晨雾重合了。
"帮我约李哥明天喝早茶。"他捏了捏郝倾城掌心被相机带勒出的红印，"要西湖龙井配咱们新出的钙奶糖。"广场广播突然开始播放《让我们荡起双桨》，音乐声里，最后一块没被灯光照亮的阴影处，某个蹲着拍地沟的男人慌忙收起测绘图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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