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漉漉的芦苇划过苏棠的脖颈,细密绒毛粘着沈砚肩头渗出的血珠。
她听着丈外杂乱的脚步声,指腹着舆图被血浸透的边角。
朱砂晕染的墨迹竟在月光下显出荧光,勾勒出应天府外三座从未标注的驿站。
"别碰伤口。"沈砚突然压低声音,掌心的温度透过她腕间银镯传来。
对岸纸船上的香烛突然爆出青烟,水面漂浮的狴犴面具齐刷刷转向他们藏身的方向。
芦苇丛轰然裂开的刹那,苏棠旋身甩出银铃。
十二枚铃铛精准勾住三丈外垂柳,机关转动声里,柳枝裹着火星横扫追兵面门。
沈砚的剑鞘己挑起满地碎石,簌簌破空声中,五个黑衣人捂着肩井穴踉跄栽倒。
"坎位有暗桩!"苏棠的裙裾扫过沈砚染血的披风,两人背脊相抵的瞬间,她摸到他后腰暗袋里冰凉的磁石。
追兵举着火把围成八卦阵型,为首老者鸠杖上的蛇形雕纹正泛着幽蓝磷光。
沈砚喉结滚动着咽下闷哼。
左肩毒针随着动作又深入半寸,他却借着剧痛将磁石拍入地面:"记得漕运账簿里夹的洛河舆图么?"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铁器相吸的铮鸣,三个举弩的黑衣人突然被拽进泥沼。
苏棠眼睛蓦地亮起来。
她反手扯断两枚银铃抛向空中,铃芯迸射的火药粉遇磁即燃,在敌阵中央炸开炫目金芒。
趁着混乱,她指尖飞快描摹沈砚掌心:"这些荧光驿站,是当年晋王私运军粮的密道?"
"不止。"沈砚突然揽住她腰身腾空翻转,三枚毒针擦着发髻钉入身后槐树。
他借着苏棠甩出的银铃荡向观星台残垣,披风卷起燃烧的硝纸掷向铜壶滴漏:"看朱砂晕染的形状——"
青铜漏刻遇火炸裂的轰鸣声中,漫天水珠裹着荧粉洒落。
原本渗血的舆图突然在水雾中显影,竟勾勒出横跨五路的山河脉络,最新晕染的墨迹正指向他们脚下土地。
"原来汴河改道是幌子!"苏棠突然旋身踹飞逼近的刀客,银镯磕在对方护心镜上迸出火星。
她借着反作用力扑向沈砚身侧,指尖己夹住老者射来的毒针:"他们要借治河工程重建地下宫城!"
沈砚剑锋挑破最后一道包围网时,瞳孔猛地收缩。
二十步外紫檀车辇上,戴着狴犴面具的首领正将鸠杖插入地缝。
随着机关转动的闷响,他们所在的河滩开始缓缓倾斜。
"抱紧!"沈砚突然扯落披风缠住两人手腕,顺着塌陷的地面滑向正在下沉的观星台。
苏棠的发簪勾住残破的日晷刻度,在石盘倾覆前将磁石塞进晷针孔洞。
地底传来锁链断裂的巨响,原本下沉的祭坛突然卡在半空。
首领面具下的瞳孔骤然收缩,鸠杖重重顿地欲启动备用机关,却被破空而来的银铃击碎杖头蛇目。
"就是现在!"苏棠拽着沈砚腾空跃起,足尖点过漂浮的狴犴面具。
当沈砚的剑锋即将挑开首领面具时,河面突然掀起丈高浊浪,数十艘蒙冲战船撞碎纸船火光,桅杆上玄色旌旗猎猎作响。
沈砚在最后一瞬旋身将苏棠推向安全的石梁。
他看见浪涛里浮现的船首像——那分明是吴越王当年最爱的海东青图腾。
毒针的麻痹感己蔓延至心口,而首领的鸠杖正对准他后心射出九连星镖。
沈砚的剑锋在浊浪中劈开一道银弧,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十指相扣的卞河月 海东青图腾的桅杆擦着他后背掠过。
九枚星镖没入水面的瞬间,他咬破舌尖强提精神,借着浪涛翻涌的势头凌空踏过漂浮的残木。
苏棠掷来的银铃缠住鸠杖末端,在首领回撤的刹那,他看见对方玄色披风下露出半截青玉腰牌——那分明是今年上元节御赐给三司使的贡品。
"原来工部河渠司的批文是这么来的!"沈砚突然扬声喝道,靴底重重碾过泥沼里半埋的磁石。
正欲启动机关的首领身形微滞,这个破绽足够让苏棠甩出的火药粉点燃他袖中暗袋。
爆燃的青烟里,沈砚的剑鞘精准击中对方膝窝,却在挑开面具时被突然掀起的浪头拍向礁石。
冰凉河水灌入衣领的刺痛反而让麻痹感稍褪,沈砚就着后仰的姿势甩出腰间鱼符。
鎏金铜牌撞在鸠杖七寸处的蛇目雕纹上,机关枢纽卡死的异响与苏棠的惊呼同时响起:"那些荧光墨需要晨露才能显形——小心毒针!"
首领踉跄后退的脚步在湿泥上踩出卦象,沈砚趁机滚进对方防御死角。
刑部特制的牛皮护腕弹开三枚袖箭,他钳住敌人手腕的力道让骨骼发出脆响。
当啷落地的青玉腰牌被苏棠用银镯卷走,少女沾着硝烟的手指抚过铭文:"天圣九年铸印局特供,张相公好大的手笔。"
这句话如同冰锥刺破最后的镇定。
首领面具下传来嘶哑的冷笑:"黄口小儿怎知天下大势?
当年晋王......"
"当年晋王私运的军粮走的是明德门暗道,"沈砚突然将鱼符按在对方渗血的肩头,鎏金纹路印出新愈的箭伤,"而苏棠验过押运官的尸体——他后颈的刺青是吴越死士的牵机纹。"
河风卷着燃烧的纸船灰烬掠过,首领突然剧烈颤抖起来。
苏棠适时晃了晃从磁石暗格里摸出的密信,火漆印上残留的半枚指纹正与三司使书房里的砚台纹路重合。
当沈砚剑尖挑开最后一层面具时,老者布满瘢痕的脸让两人同时倒吸冷气——这分明是五年前就该问斩的楚州通判!
"说吧,汴河改道的图纸送到了哪位相公案头?"沈砚将鱼符边缘抵住对方咽喉,月光照亮他眼底血丝,"你该知道刑部地牢新进的南诏药人,最喜啖食叛徒的指骨。"
当第一声更鼓从应天府城头传来,浑身湿透的两人己站在堆满桐木箱的仓库前。
苏棠用发簪撬开生锈的铜锁,跃动的火折子照亮箱内泛着幽蓝的箭簇:"是淬了漠北狼毒的破甲箭,看来他们连西夏铁鹞子的装备都仿制了。"
沈砚咳嗽着抹去唇畔血丝,毒针留下的青痕己蔓延至颈侧。
他望着苏棠在货架间灵巧穿梭的身影,少女的裙角不时扫过标注"扬州绸""青州盐"的封条,最终停在一尊两丈高的青铜水钟前。
"帮我搬开那个缠枝牡丹纹的陶瓮,"苏棠突然将火折子咬在齿间,双手飞快丈量着地砖缝隙,"还记得漕船底舱的连环翻板吗?
这些货箱的排列暗合九宫飞星......"
子时的梆子声响起时,仓库东南角的硝石堆突然迸发蓝焰。
沈砚揽着苏棠跃上槐树的刹那,爆燃的火龙顺着他们布设的磁粉轨迹吞没整片河滩。
冲天而起的火光里,数以千计的箭杆在热浪中扭曲成怪异的形状,如同那些湮灭在历史尘埃里的复辟痴梦。
"快看!"苏棠突然攥紧沈砚的衣袖。
在对岸未受波及的芦苇荡里,有个黛色身影正在观察火场,那人转身时扬起的披风下,隐约露出半截金线绣的仙鹤纹——正是三日前他们在宰相别院见过的绣样。
燃烧的梁柱轰然倒塌,飞溅的火星如流星划过汴河,照见两人眼底跳动的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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