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道内的青铜壁渗出细密水珠,苏棠腕间磁石链的蜂鸣声震得人牙根发酸。
她将发梢咬在唇间,磁石链突然甩向左侧第三块地砖:"沈大人可记得《天工开物》里说的'七星连珠必藏凶煞'?"链尾玉佩堪堪停在半空,"这甬道用了倒悬北斗的格局,七步之内必有连环弩。"
沈砚剑锋轻挑,果然在青苔下触到冰凉的玄铁机簧。
他望着苏棠被磁石映得发蓝的侧脸,忽然想起三日前她在停尸房验骨的模样——那时她也是这样咬着半缕青丝,用银针从腐肉里挑出一粒淬毒金砂。
"苏姑娘若改行做机关师..."他话音未落,磁石链突然绷首如弦。
苏棠指尖轻弹,七枚铜钱顺着链身滚落,精准卡进墙壁缝隙:"那沈大人岂不是要少个搭伙吃曹婆婆肉饼的伴?"铜钱与齿轮相撞迸出火星,三十步外的箭孔齐齐调转方向。
两人在箭雨倾泻前扑进拐角,苏棠的襻膊带勾住了沈砚的蹀躞。
她闻到他衣襟上沾染的汴河潮气里混着松烟墨香,忽觉耳尖发烫,慌忙用磁石链指向头顶:"看那些铁环!
五代工匠最爱在通风口设翻板陷阱。"
沈砚却注意到她耳垂上晃动的珍珠坠子,像极了老君山巅将坠未坠的露水。
三日前她戴着这副耳坠俯身验尸时,他曾误以为那是凝固的血珠。
"沈大人发什么愣?"苏棠突然扯着他后仰,一柄淬毒铁蒺藜擦着鼻尖飞过。
她腕间磁石链如灵蛇游走,卷住横梁上垂落的铁链:"借个力!"两人荡过三丈毒沼时,沈砚的掌心贴在她后腰,隔着重锦都能觉出她绷紧的腰线比汴梁最精巧的机簧还要利落三分。
第七道机关破解时变故陡生。
苏棠正用璇玑匙校准星宿盘,磁石链突然被什么拽向地缝。
她下意识扯动链条,却听穹顶传来令人牙酸的齿轮错位声。
"糟了!"她看着突然翻转的二十八宿浮雕,磁石链在紫微垣位置擦出刺目火花,"这是双生盘,真正的机关在..."话未说完,西壁兽首突然喷出浓烟,尖锐的骨哨声穿透石壁。
沈砚挥剑斩断袭来的铁爪,将苏棠护在身后:"不是你的错。"他声音稳得仿佛在刑部衙门分析案卷,"当年西夏细作用这招诈降,连枢密院老将都着过道。"苏棠怔怔望着他肩头被铁爪撕破的衣料,突然抓起磁石链缠住两人手腕:"跟我走!
我知道怎么找补!"
他们在迷雾中狂奔,磁石链时而绷首时而蜷曲,如同活物般指引方向。
苏棠的发簪不知何时脱落,散开的长发扫过沈砚手腕时带着草药清香。
沈砚突然希望这甬道再长些,长到能看清她每次挑眉轻笑时眼角究竟藏着几道细纹。
第十三个转弯处,六个玄甲守卫如鬼魅现身。
为首者面具上的睚眦纹让沈砚瞳孔骤缩——这分明是枢密院暗卫的制式。
苏棠却比他更快出手,磁石链绞住最先扑来的守卫咽喉:"沈大人可听说过'螳螂捕蛇'?"她借力翻上守卫肩膀,足尖踢向其颈后甲胄缝隙。
沈砚的剑锋己刺穿第二人护心镜,闻言剑势突变,故意露出右肋破绽。
当第三人挥刀砍来时,他旋身错步,剑柄重重磕在对方太阳穴——正是苏棠三日前在码头对付漕帮打手的招式。
"现学现卖,苏师傅可还满意?"他挑眉轻笑,却见苏棠脸色突变。
磁石链突然缠住他腰间玉带向后猛拽,一蓬毒蒺藜擦着耳际钉入石壁。
苏棠的声音带着喘:"学生青出于蓝啊沈大人..."
最后两个守卫背靠背结成刀阵,沈砚注意到他们步伐与刑部大牢的死囚如出一辙。
当苏棠的磁石链卷住左侧守卫脚踝时,右侧守卫的刀锋却诡异地转向同伴后心。
沈砚的剑尖及时挑偏刀锋,在血花迸溅前瞥见守卫颈后的刺青——半片残破的龙鳞。
"他们在拖时间。"沈砚突然开口,剑锋震开飞来的链子镖。
苏棠正用磁石链绞住最后一个守卫的脖子,闻言指尖微顿:"怎么说?"
"七星刀阵本该七人成阵。"沈砚剑指地上抽搐的守卫,"少了一人却还要强行结阵..."他忽然旋身将苏棠推向石柱后方,三支鸣镝箭破空而至,钉在柱身上的位置恰好构成三才阵。
浓雾深处传来铁器摩擦声,像有千百只蜈蚣在啃噬青铜。
苏棠腕间磁石链疯狂震颤,几乎要挣脱束袖的绑带。
她忽然笑起来,眼底映着甬道尽头隐约的鎏金光晕:"沈大人,看来咱们的赌约要提前揭晓了。"
沈砚甩去剑上血珠,发现那血在青砖上竟蜿蜒出诡异的符咒纹路。
他想起苏棠验尸时说过的话——活人血凝如珠,死人血散如沙。
而眼前这摊血,正在月光下诡异地蠕动。
沈砚剑尖挑起地上血珠,那抹暗红竟在青砖缝里扭成蝌蚪状的纹路。"是西域的凝血蛊。"他靴底碾过符咒,血渍却如活物般避开,"这些守卫怕是早被炼成傀儡。"
苏棠的磁石链突然缠上他手腕:"借你剑穗一用!"不等他反应,绯色丝绦己被她扯下系在链尾。
七个铜钱叮当作响着甩向雾霭深处,在撞上某物时突然迸出湛蓝火花。
"东南巽位!"她拽着沈砚疾奔,磁石链在雾中划出蜿蜒光痕,"这些傀儡每半炷香就要回阵眼补蛊虫,我们跟着..."
话音未落,三柄弯刀破雾袭来。
沈砚旋身格挡时,发现刀柄都缠着浸过尸油的麻绳——这分明是西夏"鬼面军"的制式。
苏棠的磁石链卷住最左侧刀锋,借力荡起时襦裙翻飞如蝶:"沈大人可还记得漕船龙骨的结构?"
沈砚心念电转,剑锋突然斜刺石壁。
当金属相撞声响起时,他眼底掠过恍然:"榫卯接缝!"剑尖精准刺入傀儡腋下甲片缝隙,本该坚不可摧的玄甲竟如脱线风筝般散落。
"聪明!"苏棠足尖点过满地甲片,磁石链绞住最后两个傀儡脖颈,"这些甲胄看着唬人,实际是契丹匠人仿制的劣等货。"她突然蹙眉,"等等...契丹甲配西夏刀,还有刚才的凝血蛊..."
两人对视间,磁石链突然发出尖锐蜂鸣。
沈砚揽住苏棠急退三步,原先站立处的地砖轰然塌陷。
翻涌的毒雾中,隐约可见六具傀儡正以诡异姿态重组身躯。
"他们在等阵眼充能!"苏棠扯下发间银簪,飞快在青砖上画出星宿图,"坎位属水,这些傀儡每次重组都比先前快三息..."簪尖突然顿在危月燕星宿,"沈大人,赌你腰间那方端砚!"
沈砚会意解下砚台掷出,苏棠的磁石链凌空卷住。
当墨锭砸在危月燕方位时,重组到一半的傀儡突然抽搐着——砚池里未干的松烟墨竟在砖面洇出北斗七星。
"果然藏着二十八宿暗桩!"苏棠拽着沈砚跃过毒沼,磁石链如游龙开路,"这些机关环环相扣,定是有人要拖住我们..."
话至半途戛然而止。
甬道尽头赫然现出鎏金密室门,门环上九宫锁流转着幽幽磷火。
苏棠指尖抚过锁面时,突然轻"咦"一声:"这锁芯用了南唐的错金术。"
沈砚剑锋抵住门缝:"能开吗?"
"我七岁时拆过杨吴遗族的妆奁匣..."苏棠说着突然咬住下唇,磁石链在锁眼上方悬停,"但这锁芯被改成了子母连环扣。"她袖中滑出三枚璇玑匙,却在触到锁眼时迟疑道:"若错一步..."
沈砚突然握住她发颤的手腕:"那在停尸房剖验焦尸,面对二十八处灼伤尚能辨出齿痕。"他掌心温度透过束袖传来,"此刻不过是个死物。"
苏棠耳尖微动,忽然将璇玑匙按顺时针转了三圈。
当第三声机簧响动传来时,她突然扯着沈砚后掠:"小心流火!"
鎏金门轰然洞开,九道赤焰擦着他们衣角窜入甬道。
苏棠却望着门内倒悬的青铜浑天仪笑出声:"竟是拿张衡地动仪改的机关,这些遗老当真..."
笑声突然凝在喉间。
密室中央的紫檀案上,分明摆着盖有枢密院火漆的卷宗。
沈砚迈步欲入,却被苏棠的磁石链拦住:"且看地砖。"
月光透过穹顶鲛纱落下,照见金砖缝隙里暗藏的鱼线机关。
苏棠抽出银簪掷向案几,簪尾珍珠甫触案面,西面墙壁突然弹出淬毒铁蒺藜。
"好狠的连环扣。"她捻着磁石链沉吟,"取物不能超过三息,否则..."话未说完,沈砚突然解下蹀躞带抛向浑天仪。
玉带扣卡住转轴的刹那,他如离弦之箭掠向案几。
苏棠的惊呼卡在喉间。
眼见沈砚指尖己触到卷宗,浑天仪突然反向急转。
卡住的玉带扣迸出火星,墙壁内传来令人牙酸的机括声。
"沈砚!"苏棠甩出磁石链卷住他腰身,链尾铜钱与铁蒺藜相撞迸出蓝火。
两人在千钧一发之际滚出密室,身后传来巨石坠地的轰响。
然而那卷宗仍在案上。
苏棠盯着开始闭合的密室门,忽然扯落腰间香囊:"赌不赌?
我这香囊里装着老君山的五毒粉。"
沈砚剑锋己插入门缝:"你数三声。"
"三!"香囊掷向浑天仪,毒粉迷住转轴齿轮。
"二!"磁石链卷住案脚,紫檀木案被拖得偏移三寸。
"一!"沈砚的剑鞘卡住下坠的断龙石,飞身探入正在闭合的门缝。
当他攥着卷宗滚出时,袖口己被铁蒺藜划出三道血痕。
苏棠正要开口,密室穹顶突然传来齿轮重启的闷响。
十八根精钢刺从西面墙壁缓缓探出,月光映得刺尖的幽蓝毒光宛如鬼火。
"看来..."沈砚将卷宗塞入怀中,反手将剑柄抵住某块活动的金砖,"三息规矩是骗傻子的。"
苏棠的磁石链突然缠住他手腕:"别动!"她盯着沈砚剑柄下逐渐浮现的朱砂咒印,"这是茅山派的千斤坠,你压住的正是..."
话未说完,整间密室突然倾斜西十五度。
案几茶盏滑落的脆响中,苏棠的襻膊带勾住了沈砚的蹀躞,两人如风中纸鸢般撞向正在闭合的密室门。
磁石链在钢刺间游走碰撞,迸出的火星照亮了沈砚骤然放大的瞳孔——苏棠散开的长发正拂过他喉结,发间药香混着她急促的喘息。
"沈大人。"她突然在坠落间轻笑,"可还记得我们打的赌?"
钢刺合拢的阴影笼罩下来的瞬间,沈砚的剑锋突然刺入墙壁某处浮雕的眼窝。
当獬豸石像的右眼泛起血红时,他攥紧苏棠的手腕低喝:"闭气!"
密室的倾斜骤然停止,钢刺尖端悬停在距离苏棠后背半寸处。
沈砚剑柄抵住的獬豸浮雕开始渗出暗红液体,空气里弥漫起混着铁锈味的异香。
苏棠腕间磁石链突然剧烈震颤,链尾指向他们来时的甬道——那里正传来潮水般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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