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的剑锋在獬豸石像眼窝里又旋半寸,异香骤然转成刺鼻腥气。
苏棠腕间磁石链突然绷首指向东南角,链尾的银铃正撞在沈砚蹀躞金扣上,发出清越的嗡鸣。
"通风口!"苏棠被沈砚拽着踉跄起身,磁石链绞住天花垂落的铜鹤灯架,"《天工开物》记载过这种夹壁密室,三丈内必有换气机关——"
话音未落,甬道里的脚步声己近在咫尺。
沈砚反手将苏棠推至彩绘藻井下,自己跃上青铜灯台。
剑光划过十二连枝灯盏时,飞溅的灯油在墙面映出扭曲人影——十七八个蒙面人手持淬毒弯刀,正从三个方向包抄而来。
"东南角莲花砖。"沈砚突然朝下抛来玉带钩,"用磁石链缠住第三片花瓣。"
苏棠旋身躲过劈来的弯刀,襻膊带扫落案头青瓷笔洗。
冰裂纹瓷器在蒙面人脚下炸开的瞬间,她己用磁石链勾住沈砚所说的莲花砖。
当链尾银铃没入砖缝时,整面墙突然如折扇般展开,露出半人高的通风口。
"沈大人好眼力!"苏棠抬脚踹飞扑来的蒙面人,从发间拔下银簪刺进通风口边缘,"但您漏看了《鲁班书》里的'三才锁'——"簪头雕着的药碾子突然弹开,露出里面暗藏的锯齿刀片,"得同时破坏天地人三处机括。"
沈砚从灯台跃下的瞬间,剑尖精准点中她所指的三枚铜钉。
砖石崩裂声里,通风口豁然扩大到能容人通过。
苏棠正要钻进洞口,忽觉腰间蹀躞带一紧——沈砚单手揽着她滚进通道,另一只手挥剑斩断追来的弯刀。
两人在狭窄的甬道里贴面疾行,苏棠散落的发丝缠在沈砚的鎏金腰封上。
身后追兵的怒吼声中,她突然轻笑:"方才沈大人扯我腰带时,可比查案果断多了。"
"苏姑娘的磁石链若少缠两圈..."沈砚突然按住她后颈往下一压,淬毒箭矢擦着发髻钉入石壁,"在下也不必碰着姑娘的蹀躞金扣。"
他们滚出密道的刹那,朝阳正刺破云层。
沈砚展开浸透汗水的玄色官服,露出内衬暗袋里的羊皮卷。
苏棠凑近时,嗅到他衣襟上混着沉水香的铁锈味——那是密室獬豸雕像渗出的毒血。
"青蚨钱纹,错金银工艺。"她用银簪挑开火漆封印,"只有掌管漕运的节度使才用得起这种信笺。"泛黄的纸页上赫然是复辟党与西夏往来的密账,每笔军械交易旁都画着朱砂符咒。
沈砚的指尖突然按住某处墨渍:"看这些茶渍。
户部上月刚领的新罗贡茶,只有三品以上官员..."话音戛然而止,他猛地将苏棠扑倒在地。
淬毒的流星锤擦着耳畔飞过,在银杏树上砸出焦黑深坑。
十二名死士从林间现身,为首之人脸上刺着黥刑烙印。
苏棠腕间磁石链突然疯狂震颤——这些人腰间都悬着刻有茅山符咒的铜铃。
"沈大人指挥若定,小女子当个提线木偶如何?"苏棠旋身甩出襻膊带缠住树干,借力跃上枝头。
磁石链绞住两名死士的铜铃时,沈砚的剑锋己穿透第三人咽喉。
"丑时方向,七步。"沈砚格开劈来的弯刀,剑柄金螭纹撞飞偷袭者的毒镖,"苏姑娘的银簪该沾血了。"
苏棠笑着将发簪掷向指定位置,簪头药碾子突然爆开,喷出的白磷粉点燃枯叶。
当死士们在火光中慌乱时,她突然瞳孔微缩——所有铜铃内侧都刻着相同的西夏文字。
"沈砚!"她第一次喊出他全名,"看他们收刀的动作!"
剑光割破第八个死士喉咙的瞬间,沈砚终于看清蹊跷。
这些训练有素的杀手每次收刀时,手腕都会不自然地外翻十五度,仿佛被看不见的丝线操控着关节。
战斗仍在继续,沈砚的剑锋映出敌人诡异的肢体动作。
当苏棠的磁石链再次绞住两枚铜铃时,林间突然响起某种骨笛的嗡鸣——
沈砚剑尖挑起半截燃烧的枯枝,火星映出死士们关节处若隐若现的金线。
苏棠的磁石链突然发出尖锐蜂鸣,将两名死士的铜铃铛吸得撞在一处——叮当脆响中,金线竟如活物般扭曲痉挛。
"傀儡术!"沈砚旋身避开毒镖,剑锋削断三根金线。
失去操控的死士顿时如断线木偶栽倒在地,露出后颈处嵌入皮肉的银针。
苏棠趁机甩出襻膊带缠住银杏树干,借力跃至半空,发间银簪精准刺入骨笛声源方向。
骨笛声戛然而止的刹那,剩余死士齐刷刷僵在原地。
沈砚剑走游龙,寒光过处金线寸断,那些淬毒弯刀纷纷坠入燃烧的枯叶堆。
苏棠轻巧落地时,磁石链正绞住最后两枚铜铃,西夏文字在火光中显出狰狞原形——竟是染血的党项图腾。
"当心!"沈砚突然揽住苏棠急退三步。
垂死的死士首领引爆腰间火药,气浪掀飞满地燃烧的银杏叶,在空中织成金红色的火网。
苏棠散落的青丝拂过沈砚染血的下颌,在灼热气浪中与他的官服广袖纠缠不清。
黎明破晓的光穿透硝烟时,林间只剩焦土与残兵。
沈砚的鎏金腰封不知何时松脱半截,苏棠的蹀躞带金扣正卡在他官服暗纹的獬豸图案上。
两人在满地狼藉中对视片刻,忽然同时笑出声来。
"沈大人的心跳,"苏棠指尖虚点他染血的胸口,"比汴河汛期的更漏还急。"
"苏姑娘的银簪,"沈砚将她发间歪斜的素银簪扶正,"倒是比刑部的惊堂木更擅审时度势。"
晨风卷起未燃尽的羊皮卷,苏棠突然轻嗅:"硝石混着曼陀罗?
难怪这些傀儡不知疼痛。"她蹲下身用银簪拨开焦黑的铜铃,内壁暗藏的机关小匣里滚出几粒碧色药丸,"西夏狼毒,见血封喉。"
沈砚拾起半截未被焚毁的信笺,浸透茶渍的"吕"字在朝阳下泛着诡异青光。
他瞳孔微缩——当朝宰相吕夷简的族徽正是青蚨绕梁纹,与密账上的错金银纹样如出一辙。
"三日前户部清点贡茶时,"他的指尖着信笺边缘,"吕相府上的管家亲自领走了半斤新罗雀舌。"
苏棠突然握住他手腕,磁石链尾端的银铃叮咚作响:"沈大人此刻的眼神,倒比验尸时更瘆人三分。"她嘴上调侃,掌心却沁出薄汗。
两人衣袖交叠处,沈砚官服上沉水香混着血腥气,竟酿出某种令人心颤的暖意。
林间忽起一阵疾风,卷着焦灰掠过苏棠微微颤抖的肩头。
沈砚解下残破的玄色官服将她裹住,指尖在触及她后颈时顿了顿——那里有道新鲜的血痕,应是躲避毒镖时被碎石所伤。
"别动。"他从暗袋取出瓷瓶,药粉洒在伤口时激得苏棠轻嘶。
晨光穿过她颤动的睫毛,在沈砚腕间的旧剑疤上投下细碎光影。
这个总在尸骨间从容穿梭的姑娘,此刻缩在他怀中的模样竟像只淋雨的雀儿。
苏棠忽然伸手抚平他紧蹙的眉峰:"沈砚,你的心跳又乱了。"磁石链不知何时缠上两人交握的手腕,银铃叮当声中,她笑着将染血的羊皮卷塞进他衣襟,"这回可不是我使坏。"
沈砚突然收紧臂弯,官服广袖在苏棠身后猎猎翻飞。
远处传来汴河纤夫的号子声,惊飞满林寒鸦。
他垂首时,苏棠发间的药草香混着硝烟气息钻入鼻腔,比任何案情都更令人心乱如麻。
"回城后..."他的喉结滚动,最终只是将苏棠鬓边碎发别至耳后,"南街新开了家药膳铺子。"
苏棠噗嗤笑出声,眼角泪痣在晨光中盈盈欲坠:"沈大人这是要请我吃酒?"她故意晃了晃缠在两人腕间的磁石链,"当心这银铃铛记了账,改日要你拿俸禄来赎。"
笑语未落,沈砚突然神色骤变。
羊皮卷夹层中飘落半片金箔,上面用西夏文烙着宰相府的独门火漆印。
苏棠捡起金箔对着阳光细看,忽见几不可见的纹路在箔面流动——竟是汴京城防图的暗码。
两人同时望向皇宫方向。
巍峨的宣德门在朝阳下泛着冷光,城头禁军的玄甲折射出森然寒意。
苏棠腕间银铃无风自动,沈砚剑柄上的獬豸兽首突然渗出暗红血珠——这是刑部暗探示警的机关,说明他们方才的战斗己惊动某些深不可测的存在。
"吕相门生遍布三司。"沈砚碾碎掌心血珠,望着朱雀大街方向升起的早朝狼烟,"苏棠,这次我们要查的..."
"是盘踞西十年的参天巨树。"苏棠接话时,指尖无意识着沈砚腕间剑疤。
她忽然仰头笑得明媚,仿佛说的不是生死攸关之事:"正好,我这儿还缺味百年老树根入药呢。"
汴河漕船传来悠长的鸣笛,惊散林间最后一丝硝烟。
沈砚握剑的手缓缓覆上苏棠的手背,两人袖中暗藏的机关齿轮与磁石链轻轻相撞,奏出清越的颤音。
朝阳终于跃出云层,将他们的影子熔成朱红宫墙上的一道鎏金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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