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荷上的荧光粉末簌簌落在李元扭曲的面容上,沈砚反手将苏棠推至假山石后。
数十名黑衣死士自沸腾的池水中破浪而出,寒铁弯刀映着月光织成密网。
"别让毒雾沾到伤口。"苏棠的银铃铛突然缠上沈砚手腕,在刀光劈落的瞬间将他拽回半步。
弯刀斩碎青石迸出火星,她趁机将浸透乌头粉的帕子捂在他口鼻处,自己却呛得眼角泛红。
沈砚的剑锋划过三丈外的青铜灯台,火星顺着金线窜向李元手中的棋子残片。"当心机关反转!"他揽着苏棠旋身避开倒卷而来的毒雾,官袍下摆却被烧出焦痕。
苏棠忽然发现他护在自己腰后的手掌沁着冷汗——这人从方才起就始终用半边身子挡着暗器轨迹。
"沈大人这般怜香惜玉,倒让老夫想起三年前..."李元阴恻恻的笑声被苏棠甩出的银针截断。
少女指尖还沾着验尸用的朱砂,此刻却在假山石上飞快勾画:"东南巽位有暗流!"
沈砚剑穗上最后一颗玉珠应声坠地,爆开的烟雾中竟浮现汴河漕运图虚影。
追兵被幻象所惑时,苏棠拽着沈砚跃入荷花池。
冰冷池水裹着腥甜血气漫上来,她突然感觉环在腰间的手臂一沉。
"你受伤了?"借着水面浮动的荧光,她看见沈砚左肩晕开暗色。
方才替她挡下的那枚透骨钉正泛着幽蓝,分明淬着与密信相同的毒粉。
沈砚却用剑柄轻敲她发间银簪:"苏姑娘再分神,李元该追到龙津桥了。"
水面忽然炸开数道水柱,三柄弯刀破空而来。
苏棠突然扯落腰间七宝香囊,各色药粉遇水化作七彩烟雾。
当死士们被灼伤眼睛惨叫时,她己踩着沈砚的肩膀翻上池畔柳树。
"沈大人接好!"随着脆生生的呼喊,缠满金蚕丝的验尸钩缠住沈砚剑柄。
苏棠借力荡过追兵头顶时,绯色裙裾扫落满树槐花。
沈砚顺势挥剑划开丈余外的竹制水车,机关转动的轰鸣声中,藏着暗弩的竹筒暴雨般倾泻。
李元挥袖击飞两枚竹箭,脸色愈发狰狞:"倒是小瞧了这验尸丫头!"他袖中忽然飞出血色令旗,假山石竟轰隆移动起来。
苏棠刚落在沈砚身侧,就看见东南角的石灯笼开始诡异地顺时针旋转。
"是九宫八卦阵!"她扯着沈砚往生门方向疾退,袖中银针却突然全部指向西北,"不对,阵眼在..."话音未落,沈砚的剑己刺入她脚边青砖缝隙。
地底传来机括断裂的脆响,正要合拢的巨石阵堪堪停在苏棠飘起的发梢前。
两人后背相抵的瞬间,沈砚突然低笑:"苏姑娘方才说阵眼在何处?"苏棠耳尖发烫,手中银铃却精准缠住扑来的死士脚踝:"在沈大人左后方第三块刻着饕餮纹的砖石!"
刀剑相撞的火星照亮少女眼中的狡黠。
当沈砚劈碎阵眼时,她突然将什么东西塞进他掌心。
李元正要催动第二重机关,却见苏棠扬手洒出大把铜钱——那都是她这些日子验尸时从死者手中取下的买路钱。
沾染尸气的铜钱撞上血色令旗,竟发出类似骨裂的脆响。
沈砚趁机将苏棠给的瓷瓶砸向地面,紫色烟雾中浮动着细密金粉,正是三日前从漕船夹层提取的西域幻蝶鳞粉。
"我的密信!"混乱中苏棠突然惊呼。
靛蓝色墨汁晕染的信笺被气浪掀到半空,在鳞粉映照下显出血色纹路。
沈砚挥剑斩落追兵时,看见少女踮脚去够信纸的模样,莫名想起她昨日在殓房踮脚够高架上的验尸录。
最后一枚透骨钉破风而来时,苏棠突然被揽进带着沉檀香的怀抱。
沈砚的呼吸拂过她簪着茉莉花的鬓角:"苏姑娘的玉足再往前半寸..."
话音戛然而止。
苏棠低头看见他云纹靴尖插着枚毒蒺藜,方才自己站着的位置,青砖己被腐蚀出黑洞。
她正要说话,忽然发现飘落的信纸上,那些靛蓝色墨迹正在鳞粉中缓缓蠕动,渐渐组成似曾相识的符号——像是仵作验尸时记录的...某种特殊伤痕?
刀锋擦着苏棠的耳畔钉入槐树,震落的花瓣扑簌簌落在她颤抖的睫毛上。
沈砚反手削断偷袭者的弯刀,溅起的血珠在信纸上晕出梅花状的痕迹。
"是《洗冤录》里的蛇形纹!"苏棠突然抓住沈砚的衣袖,沾着硝烟的手指抚过信纸边缘。
那些蠕动的血色符号在她眼底跳跃,恍惚间与记忆里泛黄的典籍重叠——那是三年前在汴京鬼市淘到的南唐仵作手札,记载着用尸斑纹路传递密语的法子。
沈砚旋身踢飞两个死士,剑锋挑起燃烧的灯笼掷向李元:"苏姑娘若再盯着情书发愣..."话未说完,少女己经咬破指尖在袖口勾画起来。
鲜血混着硝石粉在丝绸上洇开,竟与信笺符号形成镜像纹路。
"癸水方位配离火,这是反写的验尸格目!"苏棠的眼睛在硝烟里亮得惊人,随手扯下沈砚的玉佩当镇纸。
当第七枚透骨钉没入她脚边的青砖时,她突然将信纸按在沈砚染血的肩头:"快用你的朝服暗纹对照!"
沈砚怔了怔,随即扯开半边衣襟。
月光下,刑部特制的蟒纹竟与信纸血痕严丝合缝。
苏棠的指尖顺着纹路游走,突然笑出两个梨涡:"老狐狸把密文刻在宰相府的镇宅石兽眼睛里,难怪我们查了三个月..."
话音未落,李元的血色令旗突然卷起腥风。
沈砚揽着苏棠滚进假山缝隙,后背撞上机关墙的瞬间,少女发间的茉莉花簪不偏不倚戳中他喉结。
"沈大人这算公报私仇?"苏棠憋着笑用银针卡住机关齿轮,鼻尖还沾着沈砚衣领上的沉檀香。
忽然摸到他腰间渗血的绷带,指尖顿了顿:"你伤口裂了。"
"无妨。"沈砚面不改色地折断三支弩箭,忽然将佩剑塞进她掌心,"劳烦苏姑娘帮个忙。"苏棠尚未反应过来,他己握着她的手刺向石壁缝隙。
剑锋刮擦火星的刹那,机关墙轰然洞开,露出藏着青铜兽首的密室。
李元的咆哮声被合拢的石门隔绝,苏棠却被兽首眼中的刻痕吸引。
那些细如发丝的纹路,分明与她袖口血图如出一辙。
沈砚点燃火折子时,正看见少女咬着发簪比对纹路,绯色裙摆扫过满地铜钱。
"戌时三刻,金明池..."苏棠突然用验尸钩在兽首眉心轻敲三下,"水傀儡戏台下的西夏使臣!"她兴奋转身时,发梢勾住了沈砚的玉带扣。
逼仄密室里,沈砚的呼吸拂过她沾着硝烟的额发:"苏姑娘这是要本官解开发髻才能说下文?"戏谑的语气里,手指却利落地挑断缠住的青丝。
忽而瞥见她颈侧擦伤,指尖蘸了药膏轻轻抹过。
苏棠耳尖发烫,嘴上却不停:"三年前鸿胪寺修缮水傀儡机关,工部图纸用的是...哎你轻点!"药膏触及伤口的刺痛让她下意识攥紧沈砚的衣袖,却在对方骤然收缩的瞳孔里看见自己泛红的脸颊。
石门突然剧烈震动,李元气急败坏的叫骂透过缝隙传来。
沈砚突然将苏棠推到机关转轮前:"烦请苏姑娘帮忙回忆,那本手札第七页写的可是'以毒攻毒'?"
苏棠愣怔片刻,突然抓起装着西域幻蝶鳞粉的瓷瓶。
当李元破门的瞬间,她将鳞粉撒向燃烧的火折子。
炫目的紫雾中,青铜兽首突然喷出带着腥甜味的液体,淋在死士身上顿时冒起青烟。
"金明池的线索足够刑部围剿三回。"沈砚挥剑斩断吊桥绳索,在追兵坠入荷塘的惨叫中,忽然贴近苏棠耳畔,"不过苏姑娘应当知道,西夏使臣驻地有三十六道连环机关?"
残月爬上龙津桥时,两人蹲在漕船残骸旁清洗伤口。
苏棠拧着湿透的裙摆,忽然将染血的铜钱摆成星象图:"当年杨门女将破辽军阵法,用的是声东击西..."
"苏姑娘。"沈砚用剑尖挑起她腰间七宝香囊,"可还记得三日前验的那具西夏商人尸体?"他眼底映着河面碎金,唇角噙着苏棠熟悉的、准备坑人时的笑意,"那位客商指甲里,留着刑部特供的朱砂。"
漕运司的灯笼顺流飘来,赵瑾带着衙役的呼喊声隐约可闻。
苏棠正要追问,忽见沈砚将染血的玉佩系在信鸽腿上——那玉佩暗纹,分明与宰相府石兽眼中的密文同源。
"明日请苏姑娘看场好戏。"沈砚拭剑的手指顿了顿,"不过需要借你验尸房新到的'客人'一用。"他故意将"客人"二字咬得含糊,目光扫过河对岸灯火通明的西夏驿馆。
汴河上的雾气漫过苏棠若有所思的眉眼,她忽然拽住沈砚的箭袖:"你要用那具尸体做饵?"沈砚笑而不语,指尖轻弹剑鞘。
暗处传来三长两短的鹧鸪声——刑部暗探特有的接头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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