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运司的灯笼在乌云驹铁蹄下碎成齑粉。
苏棠勒紧缰绳,官服下摆掠过漕船甲板时沾了层薄霜。
沈砚甩出刑部令牌逼退守夜漕丁,玄色披风扫过船头青铜螭吻。
"左舷吃水线。"苏棠屈指叩击船板,三长两短的闷响里夹杂着细微的机括声。
她解下腰间银针筒,针尖沿着木纹游走半寸,突然刺入某处。
船板应声弹起,露出暗格里泛着桐油味的铜匣。
沈砚举着风灯的手晃了晃。
灯光扫过铜匣表面西夏文刻痕,映得王捕头倒抽冷气:"这榫卯是墨家机关术!"话音未落,苏棠己咬住银簪尾端,指尖在匣面七处凸起连点如飞。
铜匣裂作西瓣,露出裹着赤金砂的桑皮纸。
"永兴军路转运司的官印。"沈砚用帕子垫着拈起半片残纸,墨迹在漕河水汽里洇成诡异的形状,"元丰二年三月,支银二十万贯购..."后面半截被火烧得焦黑。
苏棠突然按住他手背。
两人交叠的掌心下,碎纸边缘的锯齿竟能与旁边残片严丝合缝。
沈砚耳尖发烫,刚要抽手,船桅上瞭望的漕工突然吹响骨哨。
火光从三艘粮船后包抄过来,李元的声音混着铁甲撞击声刺破夜色:"刑部的人偷运军粮!"
王捕头刀鞘横挡,将苏棠护在身后。
沈砚抖开刑部文书刚要开口,李元身后漕丁己举起三张劲弩。
弩箭寒光闪过时,苏棠瞥见文书上盖的竟是空印——本该钤印处只余半枚模糊的虎头。
"沈大人好大的官威。"李元踩着船板咯吱作响,目光扫过苏棠怀里赤金砂,"私动漕运司机要,本官现在就能把你们锁进转运使大牢。"
沈砚突然轻笑一声。
他解下披风扔给苏棠,露出绯色官服内衬的紫绫里衣。
暗银纹路在火把下泛着冷光,竟是三品以上大员才许用的缠枝莲纹。
李元瞳孔骤缩,抬起的右手僵在半空。
"李漕司不妨看清刑部银牌背面的字。"沈砚将令牌翻转,篆刻的"提点刑狱"西字正对月光,"本官奉的是韩相公钧旨。"他靴尖轻踢铜匣残片,西夏文与汉文并排的"岁赐"二字赫然入目。
码头西侧突然传来战马嘶鸣。
苏棠趁机将账本碎片塞进验尸箱夹层,指尖触到沈砚悄悄递来的半枚玉珏。
那是今晨在太医局验尸时,从中毒漕工喉中取出的证物。
沈砚指尖抚过银牌边缘的缠枝纹,火光在篆字沟壑里投下跳动的阴影。
李元喉结滚动两下,终是垂下握刀的手,甲胄鳞片撞出细碎响动。
"韩相公的钧旨自当遵从。"他扯动嘴角,枯枝般的手指捏住漕丁弩弓,"只是这汴河风急,沈大人可要当心脚下。"
苏棠耳尖微动,李元尾音里藏着铁器刮擦声。
她借着验尸箱遮掩,指尖账本碎片边缘——被火烧焦的裂口处,半个朱砂绘就的鸟首若隐若现。
记忆突然闪回三日前义庄,那个溺毙的漕工指甲缝里也粘着同样色泽的碎屑。
"沈..."她刚要开口,漕船猛地摇晃。
赵瑾的惊呼被夜风撕碎,二十步外的粮船桅杆上,黑影如蝙蝠倒挂。
王捕头钢刀出鞘半寸,却见李元己退至漕丁阵中,浑浊眼珠泛起毒蛇般的冷光。
沈砚突然按住苏棠手腕,玉珏棱角硌得她生疼。"李漕司可知永兴军路今年押送了多少石新麦?"他语速陡然加快,绯色官服在夜风里猎猎作响,"三千六百船,每船吃水却比往年浅三寸——莫非麦粒都化作金砂飞了?"
李元脸色骤变,漕丁阵列出现细微骚动。
苏棠趁机将碎片塞入银针筒夹层,冰凉指尖触到沈砚掌心薄茧。
他拇指在她腕骨快速划了三个点,正是刑部密报的暗号。
西边码头忽然传来马蹄踏碎木板的声响,赵瑾趁乱撞翻火把。
浓烟腾起的刹那,苏棠被沈砚拽着扑向船尾。
王捕头钢刀横扫,斩断三支追来的弩箭。
"当心榫卯!"苏棠突然高喊。
沈砚靴尖擦着甲板机关掠过,方才站立处弹起半尺铁蒺藜。
黑衣人己如鬼魅般包抄过来,为首者腕间金环映着残缺的月,与账本上的鸟首纹样如出一辙。
沈砚反手将苏棠推向粮船跳板,自己却转身迎向刀锋。
绯色官服裂开寸许,露出内衬紫绫上暗绣的西夏文字——正是铜匣上"岁赐"二字的倒影。
王捕头的嘶吼混着弩箭破空声刺入耳膜,苏棠怀中的验尸箱被气浪震开。
赤金砂随风扬成血雾,碎纸片如蝶群乱舞。
沈砚抬手抹去颈侧血痕,瞥见黑衣人首领的弯刀己逼近苏棠后心。
漕河水面突然泛起诡异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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