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散尽的刹那，漕船底舱的断裂声如同野兽垂死的呜咽。
沈砚指腹重重擦过铜钥边缘的莲花纹，血迹在木纹官服上洇开暗色牡丹。
他余光扫过苏棠被忍冬香染成浅金的鬓角，忽而想起三日前在义庄初见时，这姑娘正踮脚往腐尸齿缝里塞薄荷叶。
"沈大人！"张捕快横刀劈开两支流箭，刀背拍中桅杆时震落数片桐油浸透的帆布。
燃烧的布帛坠入漕河，水面腾起的白雾里隐约有青鳞翻涌。
苏棠突然扯住沈砚的袖缘，沾着磁石粉的指尖点向舱顶某处："您看榫卯接缝处的漆色。"她发间银丝缠着的铜铃铛叮当乱响，却在某个角度折射出奇异的靛蓝，"这是天工坊特制的防火漆，按理说该涂在粮仓外侧......"
话音未落，黑衣人首领的骨笛刺破水雾。
沈砚反手将苏棠推向燃烧的帆布堆，玄色官袍掠起时带翻半坛桐油。
泼溅的油脂在甲板画出蜿蜒血线，他靴跟碾过某处松动的船板，突然轻笑出声："诸位既要账本，何不同往底舱验验真伪？"
这声笑裹着汴京官场特有的绵里藏针，倒让黑衣人攻势稍滞。
苏棠趁机甩出银丝缠住舱顶横梁，绣鞋尖踢起的灰烬里藏着淬毒银针。
当第七个黑衣人捂着脖颈栽进漕河时，她终于摸到防火漆覆盖的暗格——榫卯咬合处竟藏着拇指大小的莲花旋钮。
"张叔！"苏棠扬手抛出磁石匣，匣盖撞在燃烧的桅杆上迸溅火星。
老捕快会意地劈断缆绳，坠落的绳结精准砸中她脚尖所指的位置。
船板应声翻转的瞬间，沈砚忽然扣住她手腕纵身跃下。
潮湿的霉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苏棠踉跄着撞进沈砚怀中，忍冬香囊里漏出的花粉沾在他染血的衣襟，竟显出诡异的孔雀蓝纹路。
她顾不得发烫的脸颊，银丝缠绕的指尖己探向暗室墙壁："这是双层船板夹层，按《天工开物》记载......"
"苏姑娘。"沈砚突然将染血的铜钥按在她掌心，指节擦过那些机关磨出的薄茧，"烦请查验此物。"他转身挡住追兵劈来的刀锋时，后背官服裂帛声与暗室机括转动声同时响起。
苏棠望着掌中渐显轮廓的莲花印，突然旋身踢翻墙角的青铜灯盏。
滚落的灯油顺着砖缝渗入暗格，整面墙壁如莲花绽放般层层展开。
泛潮的账册堆里，半截断裂的龙骨正泛着幽幽磷光。
"难怪粮船吃水不对。"她指尖拂过龙骨裂口的木刺，声音里浸着冰碴，"这些船根本载不了百石粮食，底层夹舱全被改成......"
破空声打断未尽之言。
沈砚旋身揽过苏棠的瞬间，三支淬毒弩箭钉入她方才倚靠的木箱。
飞溅的毒液腐蚀铁锁，哗啦啦涌出的并非粮米，而是裹着盐粒的西夏箭簇。
"好个漕通西海。"沈砚冷笑，染血的衣袖扫落苏棠发间火星。
他借弩箭反震之力踹开暗门，晨光漏进的刹那，青篷马车己疾驰至跳板尽头。
车帘翻飞间，半截绣着水波纹的官服衣袖晃过苏棠眼前。
黑衣人首领突然发出夜枭般的尖啸。
苏棠正要将磁石匣抛给接应的张捕快，忽觉后颈汗毛倒竖——某种比弩箭更阴冷的气息正破开混战的血雾，如毒蛇吐信般袭向她的脊梁。
沈砚揽着苏棠的腰身刚要踏出暗门，作者“常看常赢”推荐阅读《十指相扣的卞河月》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忽有破风声贴着耳际袭来。
三点寒芒自黑衣人袖中激射而出，苏棠后颈的银丝铃铛突然发出刺耳鸣响——这是她特制的磁石预警装置。
"当心！"沈砚旋身将人护在官袍之下，淬毒的蒺藜钉擦过他手臂，在玄色锦缎上划出三道靛蓝毒痕。
苏棠反手扯断腰间忍冬香囊，药粉簌簌落在伤口时腾起青烟，竟将毒液凝成琥珀色的胶状物。
"大人倒是会挑时辰逞英雄。"她指尖银丝缠着磁石片剜出毒胶，瞥见沈砚苍白的唇色，话尾不自觉放软，"《洗冤录》说蒺藜钉见血封喉，您这伤口再偏半寸......"
话未说完，暗室突然震颤。
二十步外的石壁轰然洞开，九宫格排列的铜铸莲花灯台自穹顶垂落，每盏灯芯都跳动着诡异的苍蓝火焰。
张捕快举着火折子凑近细看，突然被苏棠拽着后领拖开三步——他方才站立的地砖正渗出墨绿色液体。
"天工坊的九莲焚心阵。"苏棠发间银丝铃铛叮当作响，磁石粉从指缝漏在青砖上，竟显出错综复杂的磁力线，"张叔把火折子扔向戌时位，沈大人劳烦踩住坎位那块虎头砖。"
当苍蓝火焰吞没戌时位的铜雀灯时，苏棠突然将磁石匣抛向空中。
匣中三十六枚铁蒺藜受磁力牵引，叮叮当当嵌进莲花灯台的特定方位。
她拽着沈砚的衣袖疾退三步，看着满地毒液突然倒流进灯台，笑得像只偷腥的猫："机关算尽太聪明，倒省了我们灭毒的药粉。"
张捕快望着轰然闭合的暗道口，粗糙手掌着刀柄上新添的划痕："苏姑娘这手磁石破阵的法子，比六扇门的机关图还利落三分。"
晨光漫进暗道时，苏棠正蹲在出口研究青砖上的车辙印。
沾着磁石粉的指尖拂过泥痕，忽然捻起半片孔雀蓝釉瓷——正是三日前户部侍郎府上新贡的御瓷残片。
她刚要开口，却听见城郊官道上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车辕悬挂的青铜铃铛晃出焦灼的节奏。
"让让！
西郊杏子林又死人了！"报信衙役的马鞭抽碎晨雾，惊起枯枝上成群的寒鸦。
苏棠分明看见那人的皂靴上沾着熟悉的靛蓝色粉末，与她方才在暗室毒液中析出的晶粒如出一辙。
沈砚突然将染血的铜钥按在青石上，莲花纹路里残余的毒液竟与青苔发生反应，渐渐显出水波纹的印记。
这纹样他们太熟悉了——漕运司三个月前新铸的官船，每块舷板都烙着这样的水纹火印。
"苏姑娘可还记得？"沈砚用帕子裹起那片孔雀蓝瓷，釉色在朝阳下泛出妖异的彩晕，"昨日验的那具浮尸，指甲缝里也有这种西域回青料。"他转身望向杏子林方向时，官服下摆的忍冬花纹路突然被风吹开，露出暗绣的水波纹路。
苏棠将磁石匣扣在掌心，听见汴河方向传来隐约的丧钟声。
当第二阵裹着焦糊味的风掠过她发间铜铃时，少女突然旋身拽住沈砚的衣袖："大人可闻到梅子醋混着熟铁的味道？
这是《天工淬毒录》里记载的......"
话音未落，三个抬着担架的仵作学徒自官道转角仓皇奔来。
盖着尸体的白麻布被风吹起一角，露出半截泛着孔雀蓝的指尖。
苏棠瞳孔骤缩——那指甲盖上蜿蜒的毒痕，竟与沈砚臂上伤口析出的纹路分毫不差。
(http://www.220book.com/book/1W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