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裹着汴河的水腥气漫进窗棂,沈砚将浸透孔雀蓝毒血的纱布扔进铜盆。
苏棠捧着药杵捣碎最后一枚白及根,瞧见那人苍白的指节抵着桌沿微微发颤,瓷瓶里新调制的解毒散"啪"地溅在青砖上。
"逞强也要有个限度。"她扯过沈砚的袖子,腕间银镯磕在紫檀木桌上叮当作响。
那些孔雀蓝纹路如同活物般在皮下蠕动,倒是衬得他眉目愈发清冷如画。
沈砚望着窗棂外飘摇的柳条,任由苏棠往伤口涂抹冰凉的药膏:"漕银案卷里混着三股墨香——户部惯用的松烟墨,西夏使团进贡的青麟髓,还有..."他沾着药汁在案上画出个歪斜符号,"这种掺了朱砂的江湖密文。"
苏棠突然按住他手背,药杵尖戳在符号中央:"陈三靴底沾着青麟髓的碎屑,昨日验尸又在林大娘指甲缝发现朱砂。"她眼波流转似汴河春水,忽而绽开狡黠笑意,"沈大人莫不是要演一出请君入瓮?"
暮色初临时,汴京最大的云来茶楼飘起奇异香气。
跑堂的举着雕花托盘穿梭在八仙桌间,青瓷盏里浮着殷红如血的茶汤——据说是岭南新到的胭脂醉。
二楼雅间垂着湘妃竹帘,沈砚执笔誊写卷宗的身影映在纱窗上,仿佛浑然不觉自己己成了鱼饵。
苏棠蹲在庖厨后的地窖里,素手翻飞如蝶。
半截焦黑的账本残页在硫磺水里舒展,蝌蚪文被银针挑破表层墨迹,露出底下暗藏的三棱星标记。
她将特制的磁粉混进灯油,跃动的火苗便在地面投出扭曲的西夏文字。
"掌柜的说书人最迟酉时三刻登台。"张捕快抱着刀蹲在腌菜缸旁,看苏棠把改造过的更漏倒挂在房梁,"这机关当真能困住西夏鹰卫?"
"若是普通捕兽夹自然不行。"苏棠咬断金丝线,腕间银镯叮咚作响,"但若夹层里藏着遇水即炸的磷粉..."她突然噤声,耳尖微动,头顶传来三长两短的叩击声——这是沈砚约定的暗号。
茶楼大堂忽起喧哗。
说书先生拍响醒木,惊得檐下铜铃叮当乱颤。
沈砚握着卷宗从雅间转出,月白襕衫掠过朱漆栏杆时,一枚孔雀蓝琉璃扣"恰巧"坠落在说书案前。
苏棠趴在二楼飞檐的阴影里,瞧见三个戴斗笠的茶客同时按住腰间。
更漏滴下第九颗铜珠时,沈砚端着茶盏坐到临窗位置。
他修长手指抚过盏沿胭脂醉凝成的血痕,余光瞥见苏棠从梁上垂下的银丝正微微颤动。
两人目光隔着攒动的人头相撞,她故意将银丝绕在指尖打了个同心结,惹得素来冷肃的刑部郎官险些呛了茶。
戌时的梆子敲到第二响,说书人正讲到"西夏妖僧夜盗佛骨"的紧要关头。
沈砚突然摔碎茶盏,琉璃碎片在青砖地上拼出半枚三棱星。
大堂东北角的灰衣人猛然起身,腰间弯刀撞翻盛满磁粉的灯盏。
"就是现在!"苏棠拽动银丝,梁上机关应声而落。
磁粉遇火炸开幽蓝光晕,将灰衣人后颈的刺青照得纤毫毕现。
沈砚的剑鞘己抵住那人喉头,却见对方袖中滑出个眼熟的铜牌——正是昨夜被夺的证物。
"沈大人不妨看看背面。"灰衣人笑得诡异。
沈砚用剑尖挑翻铜牌,瞳孔骤然紧缩,那些被苏棠修改过的西夏文竟渗出暗红血珠,在木纹间汇成个狰狞的狼首图腾。
瓦当上的霜露忽然簌簌而落,打更人沙哑的吆喝混着马蹄声碾过汴河石桥。
苏棠捏着磁石匣的手指蓦地发紧,她看见临河那扇雕着缠枝莲的窗棂外,有道黑影正贴着柳树根缓缓游移——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十指相扣的卞河月汴河的水雾裹着柳叶沙沙作响,苏棠腕间的银丝突然绷首。
她贴着飞檐望去,那道贴着墙根游移的黑影竟在雕花窗棂前蹲下,靴底蹭落的青麟髓碎屑在月光下泛着幽蓝——正是陈三!
沈砚的剑尖仍抵着灰衣人咽喉,左手却在背后朝张捕快比了个"收网"的手势。
茶楼后巷传来腌菜缸挪动的闷响,陈三佝偻着背钻进庖厨时,绣着三棱星标记的衣摆恰好扫过苏棠改良的捕兽夹。
"沈大人这局做得妙啊。"灰衣人突然阴恻恻开口,被磁粉照亮的刺青竟渗出墨汁般的黑血,"只是您当真以为..."话音未落,苏棠猛地甩出磁石匣,将那人袖中滑落的毒蝎钉在柱上。
前院忽起喧哗。
陈三攥着从地窖翻出的账本残页,靴底沾满硫磺水渍。
他掀开庖厨的腌菜缸正要钻入密道,却见缸底黏着半片焦黑纸屑——上面歪歪扭扭画着个被磷粉圈住的三棱星。
"陈老板找的可是这个?"
沈砚月白襕衫掠过庖厨门槛,指尖挑着盏胭脂醉。
殷红茶汤映得他眉眼如画,说出的话却淬着冰:"上个月初七,你在漕船夹层私运青麟髓时,可曾想过墨香会渗进船板?"
陈三突然暴起,抄起案板上的剔骨刀劈向灯盏。
火星溅在硫磺水上炸开青烟,他却借着烟雾翻上房梁——正撞进苏棠布下的金丝网。
少女坐在横梁晃着双腿,银镯与机关齿轮碰出清越声响:"您鞋底的朱砂印,可比林大娘指甲缝的鲜艳多了。"
前院传来三声鹧鸪啼。
沈砚将茶盏往空中一抛,张捕快带着人破窗而入。
陈三困兽般撕扯金丝网,却见苏棠笑吟吟举起磁粉灯:"这网线浸过磷水,陈老板要不要试试..."话未说完,陈三己经僵在原地。
暮春的夜风卷着汴河潮气漫进茶楼,沈砚慢条斯理展开染血的漕运图:"说吧,西夏人许了你什么好处?"他指尖划过标注私港的位置,在"三棱星"标记处重重一敲。
陈三额角沁出冷汗,忽然盯着苏棠手里的账本残页发笑:"小娘子可知,你复原的西夏文里藏着..."话音戛然而止,一支淬毒的短箭破空而来!
"小心!"
苏棠旋身甩出银丝镯,箭矢擦着陈三咽喉钉入立柱。
沈砚的剑己出鞘,却见第二支箭竟从相反方向射来——这次精准贯穿了陈三的胸膛。
"追!"
张捕快带人冲向箭矢来处,茶楼外传来瓦片碎裂声。
沈砚扶住的陈三,发现他脖颈刺青正在毒发下溃烂成狼首形状。
苏棠捏着磁粉扑在箭尾,渐渐显出一行西夏文:"...戌时...漕运司..."
"沈...沈大人..."陈三沾血的手指突然抓住苏棠裙裾,在青砖上画出个残缺的星芒,"那夜林大娘...看到的不是私银..."他瞳孔开始扩散,"是...是活人...在货箱里..."
汴河忽然响起尖锐的哨箭声。
沈砚将陈三渐渐冰凉的手按在漕运图上,发现他最后指的位置竟是官办船坞。
苏棠突然扯开陈三的衣襟,露出心口处狰狞的旧伤——那分明是西夏弯刀特有的三棱创口。
"他早就是死士了。"苏棠指尖发凉,"方才的毒箭不过是..."话到此处突然噤声,茶楼外传来更夫惊恐的呼喊。
两人奔到临河窗前,只见汴河水面浮起十数个密封木箱,随着夜潮起起伏伏,每个箱盖都烙着血红的狼首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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