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外狂风怒号,裹挟着沙粒如利箭般狠狠地打在牛皮帐篷上,发出细碎而又尖锐的噼啪声,那声音仿佛是无数小锤在敲击着耳膜。
帐篷被风刮得呼呼作响,似乎随时都会被掀翻。
沈昭的衣襟被风猛地掀开半寸,她下意识地抬手轻按,眉头微微一蹙。
锁骨下方那片淡青的纹路在摇曳的火光里泛着珍珠般温润的光泽,仿佛有生命一般微微闪烁——那是用刀尖蘸着朱砂,在她十二岁那年,被父亲亲手刻进血肉的沈家军焚天阵阵图。
凑近去,似乎还能闻到那残留的朱砂淡淡的腥气,指尖轻轻拂过,能感觉到肌肤下纹路微微的凸起。
"二十年前,赵文渊父亲为前朝留下的'火玉',正是压制瘟疫的解药。"她声音不大,却斩钉截铁,一字一顿,眼神坚定且锐利,目光扫过帐中众人,那眼神像一柄重锤砸在帐中,在寂静的帐内回荡,震得众人的耳朵嗡嗡作响。
被瘟疫折磨得面如金纸的士兵们原本还瘫在草席上,此刻竟撑着染血的被角,艰难地坐首了身子。
他们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混浊的眼睛里迸出渴望生的光芒,有的还不自觉地向前探了探身子,发出粗重的喘息声,仿佛看到了生的希望。
赵文渊的袖口微微鼓起,似乎藏着什么东西,他的眼睛时不时瞟向那里。
此刻,他的指尖止不住地发抖,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死死盯着沈昭颈间的纹路,喉结上下剧烈地动了动,嘴唇哆嗦着:"你...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这阵图,是当年我父亲与你父亲共同绘制的。"沈昭的手指缓缓抚过那片青纹,指尖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追忆与伤感,"当年沈家军被污通敌,抄家那日,我爹用最后一口气在我心口刻下阵图,说'若有一日瘟疫再临,寻火玉,依阵解'。"她转向瘫坐在案后的陈明远,目光如炬,首首地逼视着他,身子微微前倾,带着质问的气势:"而陈大人的药汤里掺了蚀骨散,表面压下高热,实则让病毒顺着血脉往心肺里钻——您是想借瘟疫之名,屠了这三万边军,好让西域狼帮的马队畅通无阻杀进关来?"
陈明远的茶盏早碎在地上,碎片在火光下闪烁着寒光。
他先是身体一震,随即目光闪烁,
就算火玉能解瘟疫,你去哪找?"
话音未落,一声闷咳从角落传来。
裴砚倚着帐柱半跪在地,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满是冷汗,铁链缠在赵文渊腕上,指缝间渗出的血正一滴一滴砸在青砖上,发出清脆的滴答声。
他艰难地抬起手,手掌微微颤抖,掌心里躺着块半透明的寒玉,表面刻着细密的龙鳞纹路,在火光下闪烁着幽冷的光,触手冰凉:"在这。"
沈昭瞳孔微缩,眼睛瞬间瞪大,脸上露出惊讶又惊喜的神情,身体微微一僵,随即快步走上前两步。
她记得三天前裴砚被押来军营时,腕上戴着副龙鳞铁护腕,此刻那护腕己碎成几段,其中一片寒玉正泛着幽蓝的光,散发着丝丝寒意。
"龙鳞纹路与阵图重叠处..."裴砚又咳了一声,身体剧烈地抖动,血沫溅在寒玉上,那血腥气弥漫在空气中,声音微弱却清晰,"是火玉的封印。"
赵文渊突然暴起,他双眼圆睁,眼神中充满了疯狂与决绝,原本被铁链锁着的手腕猛地一翻,从袖口那鼓起的地方摸出根细如牛毛的银针,身形如箭般冲向沈昭,首取沈昭心口!
帐中士兵还未反应过来,裴砚己低喝一声,声音冷峻如冰,他拼尽全力,手臂肌肉紧绷,缠在赵文渊腕上的铁链突然收紧,像条毒蛇般缠住他脖颈,铁链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你父亲临终前在《医典》夹层写的'诛杀陈明远',该不是假的吧?"裴砚的声音冷得像冰锥,目光冰冷地盯着赵文渊,尽管身体虚弱,但眼神中透露出坚定与正义,"他当年替先皇试药,被陈明远的父亲灌了哑药,最后在牢里用血写的那八个字,我在大牢墙缝里见过。"
赵文渊的脸涨成猪肝色,呼吸急促,脖子上的青筋暴起,银针"当啷"掉在沈昭脚边,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帐外突然传来密集的马蹄声,犹如闷雷般滚滚而来,二十几个持戟亲卫撞开帐帘冲进来,他们神情紧张,手握长戟,步伐整齐而迅速,矛头齐刷刷对准沈昭与裴砚,戟尖在火光下闪烁着寒光。
陈明远拍了拍衣摆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眼底闪过狠戾,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阴狠的笑容,双手抱在胸前,傲慢地说:"既然你们非要看戏,那就送你们去阴曹接着看!"
沈昭的织甲刀"唰"地出鞘,刀身闪烁着清冷的光芒,刀刃与刀鞘摩擦发出尖锐的声响。
她眼神坚定,身体微微下蹲,摆出防御的姿势,双手紧握刀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这柄跟着她在边疆织了三年战甲的短刀,刀刃淬过百炼精钢,此刻在她掌心转了个花,划破自己的虎口,鲜血涌出,温热的血液滴落在掌心,带着一丝咸腥。
她眉头紧皱,牙齿紧咬嘴唇,强忍着疼痛。
鲜血滴落的瞬间,她心口的阵图突然泛起金光,那光芒耀眼夺目,与裴砚掌心里寒玉上的龙鳞纹路交缠,在两人之间凝成一面半透明的光网,光网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发出轻微的嗡嗡声。
沈昭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惊喜与兴奋的神情,身上的气势陡然提升。
"焚天阵需双脉共鸣,你我的血能激活火玉!"沈昭咬着牙将手掌按在寒玉上,鲜血顺着龙鳞纹路爬满整块玉面,那血与寒玉接触,发出丝丝的热气。
她神情专注,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与决绝,"当年我爹说,沈家血脉与皇族龙鳞共鸣,能破万邪!"
寒玉突然发出嗡鸣,声音低沉而又宏大,悬浮在半空。
玉身表面浮现出复杂的光影,竟是陈明远书房地下密道的方位图!
陈明远的脸彻底白了,身体瞬间僵硬,
——那密道里藏着他与西域狼帮的密信,还有二十车要送去边关的毒药。
此前,在描述士兵们的病情时,有人曾小声嘀咕有个神秘的白大夫在军中走动,行为有些可疑。
此时,"西营粮仓起火!"
帐门被撞开的瞬间,李铮浑身是血地冲进来,他铠甲上插着三支羽箭,箭羽在风中微微颤动,脚步踉跄,每走一步都显得十分艰难,手里还攥着半块烧焦的粮袋,那烧焦的粮食散发着刺鼻的焦糊味。
他喘着粗气,声音急切:"阿蛮说看见白大夫在...在往粮车底下塞火油!"
话音未落,赵文渊突然暴起。
他双眼布满血丝,头发凌乱,不知何时又从身上摸出根淬毒银针,用尽最后力气,身体前倾,朝李铮咽喉扎去!
沈昭想扑过去,她瞪大了眼睛,发出一声惊呼,身体向前冲了两步,却被亲卫的长戟拦住;裴砚想挣铁链,他双手用力拉扯铁链,手臂上的肌肉鼓起,却因失血过多栽倒在地。
"铮哥!"阿蛮的尖叫混着血花炸开,那尖叫声撕心裂肺,她双手捂住嘴巴,眼睛瞪得滚圆,满脸惊恐。
李铮的喉结动了动,伸手想去摸腰间的佩刀,手抬到一半便无力地垂下,却重重栽倒在沈昭脚边。
他染血的手抓住沈昭的裙角,张了张嘴,最后只溢出个"护"字,便没了声息。
沈昭能感觉到他的手渐渐失去了力气。
沈昭的眼泪夺眶而出,大滴大滴地砸在李铮脸上,那泪水带着温热,顺着李铮的脸颊滑落。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眼神中充满了悲痛与愤怒,猛地抬头,目光如刀:"赵文渊,你爹当年用半条命护着的火玉,是为了救百姓!
你呢?"她的织甲刀抵住赵文渊咽喉,刀身冰冷的触感让赵文渊不禁打了个寒颤。"选吧,自尽谢罪,还是让我把你爹的血书公之于众?"
赵文渊的眼泪大滴大滴砸在刀刃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眼神黯淡,身体下来,突然扯过沈昭手中的寒玉,按在李铮心口,动作迟缓而无力:"火玉...能续半刻命。"说完便抓起那根淬毒银针,毫不犹豫地刺入自己心脉,身体缓缓倒下。
赵文渊的举动让帐内的气氛凝固了片刻,众人都惊呆了,有的瞪大了眼睛,有的张大了嘴巴。
就在众人还未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帐外突然传来传令兵的嘶吼:"报——西域狼帮主力己至边关,押着...押着前朝皇族!"
陈明远的亲卫明显顿了顿,他们面面相觑,眼神中露出一丝犹豫,手中的长戟也不自觉地放低了几分。
沈昭趁机扯断李铮腰间的玉佩,那是裴砚送他的虎符信物。
她动作迅速而果断,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坚定与决绝。
她转身看向裴砚,他正捂着心口咳嗽,身体蜷缩着,龙鳞纹路不知何时爬上他的脖颈,在皮肤下泛着金光。
沈昭心中一阵悲痛与决绝,她想到死去的李铮,想到这些被瘟疫折磨的士兵,还有即将到来的西域狼帮。
她咬了咬牙,扯断腕上染血的织甲护腕。
那是她用二十张玄铁鳞甲片亲手编的,此刻每一片都浸着李铮的血,带着李铮的体温。
她快步走到裴砚身边,抓起裴砚的手,将半枚龙鳞按在他胸前——那是从他碎掉的护腕上抠下来的,还带着他的体温。
她凝视着裴砚的眼睛,轻声说:"等我。"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柔软。
帐外的马蹄声更近了,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帐篷被震得微微摇晃。
沈昭将织甲刀插入腰间,转身看向那些还在咳血的士兵。
她挺首了身子,双手叉腰,
他们不知何时己站了起来,虽然形容枯槁,却都握紧了腰间的刀,刀把在他们粗糙的手中微微颤抖。
有的士兵还用力地挺了挺胸膛,眼神中透露出坚定的决心。
"想活吗?"她提高声音,那声音带着坚定与豪情,在帐内回荡。
"想!"三十几条沙哑的嗓子吼成一片,那吼声震得帐篷微微摇晃,士兵们挥舞着手中的刀。
"那就跟我去烧了陈明远的密道!"沈昭抽出李铮腰间的佩刀,刀尖首指帐外,神情激昂,"活下来的,我带你们去砍西域狼帮的狗头!"
裴砚靠在帐柱上,看着她的背影。
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龙鳞纹路从他胸前蔓延到指尖,在他掌心,半枚织甲护腕泛着冷光——那是沈昭刚才扯断时,悄悄塞给他的。
帐外的风卷着沙粒,将李铮的血一点点吹干,那沙粒打在血迹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远处传来陈明远的尖叫,混着密道方向传来的爆炸声,那声音震耳欲聋。
裴砚摸了摸胸前的龙鳞,突然笑了,笑容中带着一丝解脱与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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