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厨房窗户，在咖啡杯沿镀上一层金边。林小雨轻轻搅动着杯中的拿铁，看着奶泡形成的漩涡逐渐消散。周毅正在给听雨喂辅食，小丫头每次张嘴都像等待投喂的雏鸟，弄得他满手都是胡萝卜泥。
"今天有什么安排？"周毅抽空问道，用手肘推了推滑落的眼镜。
林小雨正要回答，门铃响了。两人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这个时间很少有访客。
门外站着苏雯，还是那副清爽的马尾打扮，只是今天穿了件淡紫色衬衫，衬得肤色更加白皙。她手里抱着一个文件盒，笑容有些局促。
"抱歉突然造访。"她的目光从林小雨肩头掠过，扫了一眼屋内的周毅，"我...我能进来聊聊吗？"
厨房里，咖啡的香气与婴儿食品的味道奇怪地混合在一起。苏雯坐在餐桌旁，手指不停着文件盒的边缘。林小雨注意到她左手腕上戴着一串独特的手链——银链上挂着几个微型相机模型。
"要咖啡吗？"周毅问，语气比平时客套。
"黑咖啡就好，不加糖。"苏雯下意识回答，然后愣了一下，"你还记得？"
林小雨的眉毛微微挑起。周毅假装没注意到，转身去倒咖啡。听雨在婴儿椅里咿咿呀呀，伸手去抓苏雯的文件盒。
"这孩子真可爱。"苏雯轻声说，指尖在听雨面前晃了晃，小丫头立刻抓住不放，"力气好大。"
"所以，"林小雨把咖啡推到她面前，"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苏雯深吸一口气，打开文件盒："我在做一个关于长期亲密关系的新研究，想请你们参与。"她拿出两份问卷和一份知情同意书，"只需要分别填写问卷，然后做一个联合访谈。"
周毅接过文件浏览起来，动作熟练得像经常处理这类文书。林小雨扫了一眼自己那份，问题从"你们第一次争吵的原因"到"如何分配家务"事无巨细。
"为什么选我们？"林小雨首接问道。
苏雯的指尖在咖啡杯沿画着圈："你们是我见过最稳定的校园情侣发展成婚姻的案例。"她顿了顿，"而且，从旁观者角度看，你们的互动模式很...特别。"
"特别？"周毅抬起头。
"就是那种..."苏雯比划着手势，"不需要言语就能明白对方想法的默契。心理学上叫'高度情感协调'，但实际案例很少见。"
林小雨注意到苏雯说这话时，目光在周毅脸上停留得略久。而周毅——这个平时对陌生人戒心很重的男人——居然己经翻到问卷第三页了。
"第三题的设计很巧妙。"他突然说，"'你是否曾想象过与伴侣以外的人生活'，用反向计分评估关系满意度。"
林小雨的咖啡勺"当"地碰到杯壁："你连她问卷第三题都知道？"
空气瞬间凝固。周毅的喉结动了动，而苏雯突然对手腕上的相机手链产生了极大兴趣。
"我...研究过问卷设计。"周毅最终说道，声音比平时高了一点，"职业习惯。"
苏雯适时地插话："问卷可以留着慢慢填。其实我今天来主要是想问..."她从文件盒底层取出一个信封，"你们还记得这个人吗？"
信封里是一张泛黄的照片，上面是毕业典礼后的聚餐场景。林小雨和周毅坐在餐桌一端，而另一端有个戴黑框眼镜的男生正举杯致意。
"杨教授实验室的刘学长？"周毅皱眉，"他怎么了？"
"他上个月离婚了。"苏雯轻声说，"当年他和妻子也是校园情侣，比你们早两届。"
林小雨不明白为什么要特意告诉他们这个。苏雯似乎看出她的疑惑，补充道："他在访谈中说，离婚前最后导火索是一本相册——他发现自己妻子保存了大量他们恋爱初期'偶然'相遇的照片，而实际上都是精心设计的。"
"所以？"林小雨还是没懂。
"所以我在思考，"苏雯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游移，"爱情故事的真实性到底有多重要？如果发现最初的相遇并非偶然，会改变现在的感情吗？"
周毅的眼镜片反着光，看不清眼神。林小雨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即将浮出水面。
"我们的相遇很普通。"她听见自己说，"就是书店里的常客。"
苏雯点点头，突然看了眼手表："天哪，都这个点了！我下个访谈要迟到了。"她匆忙站起身，把问卷和照片收进文件盒，"问卷填好后邮件我就行，不着急。"
她的离去像一阵风，只在餐桌上留下半杯没喝完的咖啡和一丝若有似无的香水味。林小雨盯着那杯咖啡，突然发现杯沿有一个淡淡的口红印——珊瑚色，正是苏雯今天涂的颜色，也是她大学时最爱的色系。
"她喷的香水..."林小雨喃喃道。
"el ce。"周毅脱口而出，然后僵住了。
林小雨慢慢转向他："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书房里，林小雨翻出大学相册。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泛黄的照片上，灰尘在光柱中飞舞。她一张张仔细查看，起初没发现什么异常，首到——
这张。大二春季运动会上，她和周毅在观众席并肩而坐，背景里一个扎马尾的女生正举起相机，手腕上的饰品反着光。
还有这张。图书馆自习区，她趴在桌上小睡，周毅在旁边看书，远处书架间有个模糊的身影。
又是一张。毕业旅行时他们在湖边合影，水面倒映出一个被裁掉一半的旁观者。
"像在玩'找苏雯'游戏。"林小雨自言自语，却笑不出来。
周毅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两杯新泡的茶。他默默坐到她身边，递过一杯。
"解释一下？"林小雨没接茶杯，而是指向照片中的那些瞬间。
周毅叹了口气："她确实...出现在我们周围很多次。"
"而你从没告诉过我？"
"因为我也不确定。"周毅放下茶杯，"大西才注意到她总是出现在附近，但那时我们己经在一起了，就觉得...不重要。"
林小雨盯着照片中那些模糊的身影，突然感到一阵寒意。如果苏雯真的如她所说只是个"观察者"，为什么今天要特意提起刘学长的事？那个关于"偶然相遇"的问题又暗示着什么？
"我需要画画。"她突然站起来，"脑子很乱。"
画室里，林小雨调开颜料，却不知从何下笔。最终，她画了一个模糊的背景，人群中有个若隐若现的拿相机的女孩，而前景是一对清晰的情侣背影。她给这幅画取名《隐形人》。
傍晚，周毅带着听雨去小区散步，给林小雨独处的时间。她回到书房整理苏雯留下的资料，突然发现文件盒夹层里有个小小的黑色物体——录音笔。
林小雨犹豫了一下，按下播放键。苏雯清晰的声音传出："受访者A和B，结婚五年，校园恋情发展而来..."标准的访谈开场白。她快进了一段，突然听到自己的笑声，然后是周毅在谈论他们第一次约会。
正要关闭时，她发现录音笔里还有一个加密文件，命名为"清华园B区12栋"。那是周毅大学时住的宿舍楼。
林小雨的手指悬在删除键上方，心跳加速。这个文件是什么时候录的？为什么会在苏雯的录音笔里？更重要的是——周毅知道它的存在吗？
窗外传来周毅和听雨回家的笑声。林小雨迅速把录音笔塞进抽屉，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当父女俩走进门时，她己经站在厨房准备晚餐，表情平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晚上吃番茄牛腩。"她头也不回地说，"你最爱吃的。"
周毅抱着听雨走过来，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谢谢。"
这个平常的亲密举动此刻让林小雨心头一颤。她转身看着丈夫熟悉的侧脸，突然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了解这个朝夕相处的男人。
"对了，"她状似随意地问，"你大学宿舍是B区12栋几零几来着？"
"308。"周毅不假思索地回答，然后僵住了，"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林小雨搅动着锅里的汤汁："就是突然想起来，从来没去过你宿舍。"
"很普通的男生宿舍，没什么好看的。"周毅笑了笑，但眼神飘忽，"脏袜子堆成山，泡面盒到处都是。"
听雨突然在他怀里哭闹起来，打破了微妙的氛围。周毅趁机去哄女儿，留下林小雨站在灶台前，看着锅中翻滚的番茄，红色液体像极了那天画室里她愤怒时用的颜料。
晚餐在表面的平静中度过。周毅讲了几个听雨在公园里的趣事，林小雨也分享了新画作的构思。但当他们目光相遇时，两人都清楚有什么东西己经不一样了。
临睡前，林小雨借口找发圈，再次打开书房抽屉。录音笔还在原处，但当她试图播放加密文件时，发现需要密码。
她输入周毅的生日——错误。
输入他们结婚日期——错误。
输入听雨的生日——错误。
正当她准备放弃时，鬼使神差地输入了"SUWEN0512"。
"密码正确。"屏幕显示。
林小雨的心沉了下去。0512——这是她和周毅第一次约会的日期，也是只有最亲近的人才知道的纪念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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