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卧室，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金色的线。林小雨睁开眼睛，发现周毅己经不在床上，但枕头上留着一张便签："带听雨去体检，早餐在保温箱。爱你。"
简单的字句，十年如一日的习惯。林小雨拿起便签，注意到背面还有一行小字："PS：开始整理行李了吗？"
她赤脚走到窗前，拉开窗帘。七月的阳光倾泻而入，照亮了角落里己经打开的空行李箱。距离飞往威尼斯还有五天，她确实该开始准备了。
厨房里，保温箱里有她喜欢的蔬菜蛋饼和豆浆。林小雨一边吃早餐，一边翻看手机里的威尼斯旅游攻略。自从决定首面过去，她和周毅之间的关系微妙地改变了——不再有刻意的回避，但也多了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
吃完早餐，林小雨回到卧室开始整理行李。夏季的威尼斯炎热潮湿，她挑选了几件轻薄的棉麻连衣裙，其中就包括那件天蓝色的。当她将裙子比在身上时，突然想起大学时周毅曾说这颜色像"雨后的天空"。
行李箱底部有个夹层，林小雨想用来放一些小型画具。拉开拉链时，她的手指碰到了什么硬物——一本薄薄的书和几个相框。
《二十首情诗与一首绝望的歌》，正是清华图书馆那版的复制品。相框里则是她和周毅大学时的合照：在图书馆学习，在校园樱花树下，在她第一次画展的开幕式上...每张照片背面都写着日期和周毅工整的字迹：
【2012.5.20 小雨的第一次画展，她紧张得手心出汗，但没人看得出来。】
【2013.3.3 在图书馆帮她复习艺术史，她睡着了，睫毛在灯光下像蝴蝶翅膀。】
【2014.6.15 毕业典礼，她说我的学士帽戴歪了。我想吻她，但周围人太多。】
林小雨坐在地板上，一张一张翻看这些她从未见过的照片和留言。周毅总是这样，把最深的感情藏在最不起眼的地方，像是一个害怕被发现的秘密守护者。
"妈妈？"听雨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周毅抱着她，两人都穿着外出的衣服。
"体检怎么样？"林小雨赶紧抹了抹眼角，把照片放回行李箱。
"一切正常。"周毅放下听雨，小女孩立刻奔向自己的玩具箱。"医生说可以长途飞行，只要注意耳压平衡。"
他的目光落在林小雨手边的照片上，耳朵立刻红了："你...找到了啊。"
"为什么不早点给我看？"林小雨轻声问。
周毅蹲下来，小心地整理那些照片："一开始是害羞，后来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威尼斯的事。"他拿起那本诗集，"这本是我后来托斯蒂法诺找的相同版本，想找机会放回图书馆。"
听雨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抓起一张照片："爸爸！妈妈！"
照片上是年轻的周毅和林小雨在校园长椅上，她靠在他肩头睡着了，而他正低头看着她，眼神温柔得能融化冰雪。
"这是..."林小雨认出来了，"苏雯偷拍的？"
周毅点头："张鹏从她那里'抢救'回来的。"他顿了顿，"那时候我真的很喜欢你，但又不敢太明显，怕影响你的创作情绪。"
林小雨突然想起什么，起身去画室拿回一幅小尺寸的画布："昨天开始的，还没完成。"
画布上是照片与颜料的拼贴——那些周毅珍藏的瞬间被半透明的色彩覆盖，形成一种记忆与情感交织的效果。她给这个新系列取名《时间的折痕》。
"可以带去威尼斯吗？"她问，"作为新系列的第一幅。"
周毅的眼睛亮了起来："当然。斯蒂法诺说展览空间很灵活，可以随时调整。"
午饭后，听雨被奶奶接去玩，家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继续准备行李。周毅负责整理证件和行程单，林小雨则挑选要带的画具和作品资料。
"需要带多少幅画？"周毅从一叠文件中抬头。
"《缺席的在场》系列五幅，《记忆的桥》两幅，加上这幅新的..."林小雨计算着，"还有几幅大学时期的代表作，就是苏雯相册里那些。"
提到苏雯，两人都沉默了一瞬。自从收到那个快递包裹后，苏雯再也没有联系过他们，连张鹏也不知道她在威尼斯的具体情况。
"你觉得..."林小雨犹豫着，"斯蒂法诺真的能帮我恢复那些记忆吗？"
周毅放下文件，走到她身边："我不知道。但不管发生什么，这次我们会一起面对。"
傍晚时分，他们决定休息一下。周毅神秘地宣布要尝试做提拉米苏——"为威尼斯之行预热"。林小雨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他笨拙地分离蛋黄蛋白，动作生疏得像第一次下厨。
"应该先打 mascarpone 奶酪。"她忍不住提醒。
"啊？"周毅看着食谱皱眉，"这上面说..."
"食谱是错的。"林小雨接过他手中的打蛋器，"我来示范。"
她熟练地操作着食材，偶尔让周毅帮忙递工具。两人的手指在传递碗勺时不经意相触，每一次触碰都像是一个小小的试探，确认那道因秘密而产生的裂痕是否真的在愈合。
"尝尝？"林小雨舀了一小勺咖啡味的奶油递到周毅唇边。
他低头尝了尝，嘴角沾上一点咖啡粉："完美。就像..."
"就像城西那家店的？"林小雨接上他的话，想起他冒雨买来的那份提拉米苏。
周毅微笑点头，伸手擦掉她鼻尖上不知何时沾上的 mascarpone 奶酪。这个自然而亲昵的动作，让他们都想起了大学时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
晚饭后，林小雨帮周毅整理他的旅行文件。在一个标着"威尼斯2013"的旧文件夹里，她发现了一本小日记本，里面是周毅当年在意大利的每日记录。
大部分内容都是关于比赛的技术细节和城市见闻，但夹杂着许多对她的思念：
【4月12日。今天看到一对亚洲情侣在叹息桥下接吻，想起小雨说过这种传说很俗气。多希望她在这里，亲口再说一次。】
【4月15日。比赛结束，拿了银奖。团队庆祝时我只想给小雨打电话，但想起我们还在"冷静期"。斯蒂法诺说我不懂女人，也许他是对的。】
翻到最后一页时，林小雨发现那里被撕去了一角，仅剩的纸边上隐约可见"S说过"和"眼睛"几个字。
"这是什么？"她指着残缺处问道。
周毅正在整理护照，闻言抬头："什么？"
"这页被撕掉了。"林小雨举起日记本，"上面写了什么？"
周毅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即恢复平静："不记得了，可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他走过来合上日记本，"要看看我们的航班座位吗？我选了靠窗的位置给你。"
明显的转移话题，但林小雨决定暂时不追问。信任的重建需要时间，就像她的记忆一样，不能强求全部立刻回来。
睡前，周毅从书房拿出一个精致的木盒："给你的。"
里面是一条银质项链，吊坠是个小小的画板造型，背面刻着"To L, sempre te - J 2013"。
"sempre te？"林小雨念出这句意大利语。
"意思是'永远和你在一起'。"周毅轻声解释，"本来打算在威尼斯送你的，但回来后...情况变得复杂，就一首没机会。"
林小雨着小小的画板吊坠，想象着另一个时空里，这条项链本该在威尼斯的夕阳下戴到她脖子上。而现在，它穿越十年的时光，终于找到了归宿。
"帮我戴上？"她转过身，撩起头发。
周毅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的后颈，扣上项链的瞬间，他的呼吸明显停滞了一秒。林小雨转身面对他，画板吊坠在两人之间微微晃动，反射着床头灯温暖的光。
"我们会没事的，对吗？"她轻声问。
周毅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品："我们一起面对，这就够了。"
第二天是周末，他们决定带听雨去公园"预习"威尼斯之旅。周毅用童车推着女儿，假装是在乘坐贡多拉，嘴里还哼着自编的"船歌"。听雨开心地挥舞着小手，仿佛真的在水城漫游。
"贡多拉船夫都这么帅吗？"林小雨笑着问，手里速写本上己经勾勒出父女俩的轮廓。
"只有你丈夫这一个。"周毅一本正经地回答，然后突然指着远处的人工湖，"看！大运河！"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们身上，形成斑驳的光影。林小雨迅速记录下这个瞬间——周毅弯腰指向"大运河"，听雨努力伸长脖子张望，三人的影子在身后拉得很长。
这将是《时间的折痕》系列的第二幅，她想。关于记忆，关于失去与找回，关于一个家庭重新连接的旅程。
回家路上，听雨在童车里睡着了，小手还紧紧抓着一根"贡多拉船桨"（其实是公园里的树枝）。周毅推着车，林小雨走在他身旁，两人的肩膀偶尔相碰。
"紧张吗？"周毅突然问，"关于威尼斯。"
林小雨思考了一会："更多的是好奇。就像...翻开一本读过却忘记结局的书。"
"希望是个好结局。"周毅轻声说。
"只要我们在一起，就是好结局。"林小雨握住童车的把手，她的手覆在周毅的手上。
夕阳西下，三人的影子融为一体，长长地拖在身后，像是一条通往未来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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