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2年仲秋，洱海的夜被银盘似的满月照得透亮，喜洲古镇的扎染坊飘出淡淡草木香。林远坐在二楼窗下，指间捏着半幅蓝白扎染——布角的青桐纹被刻意染得极淡，却在月光下显露出暗藏的银线，那是寒梅从缅甸捎来的“青鸟泣血”暗号。
“阿爹，喝碗桂花酿吧。”扎染坊主的女儿阿湄端着陶碗走来，腕间银镯刻着与苏晴同款的缠枝纹，“娘说今晚洱海的月亮能照见人心。”林远抬头，看见阿湄发间别着朵白色绒花，花蕊处嵌着的不是宝石，而是半粒珍珠——那是他当年在重庆替苏晴修补发夹时，不慎遗落的碎珠。
子夜时分，洱海西岸的老渡口传来石板摩擦声。林远踩着的青石板靠近，只见三个身影正往木船上搬运木箱，箱缝渗出的液体在月光下泛着幽蓝——那是青桐会改良的“月噬蛊”，借洱海潮汐渗入农田，能让作物在成熟时释放迷幻气息。
“夜莺，别来无恙。”为首的男人首起腰，斗笠边缘垂着的青桐穗子滴着水珠，“我是‘玄蛛’，寒梅的同门。听说她在云南教孩子们辨蛊，倒是很会做戏。”他抬手轻叩木箱，幽蓝液体突然沸腾，在河面凝成青桐叶形状，叶脉间流动的竟是苏晴生前最爱的月白色荧光。
林远的茶刀在袖中握紧，却在看清男人腰间的玉佩时愣住——那是块碎成两半的平安佩，其中一半此刻正系在寒梅寄来的信上。十年暗战，他见过太多用旧物锁住良知的青桐会成员，就像此刻玄蛛藏在斗笠下的眼睛，明明淬着蛊毒的冷光，却在触及他胸前的珍珠发夹时，闪过一丝裂痕。
“玄蛛，你知道这种蛊毒会毁了整个洱海。”林远指了指河面，幽蓝青桐叶正顺着水流漂向渔村，“这里的鱼、田里的稻，还有阿湄这样的孩子...”
“孩子？”玄蛛突然扯开斗笠，露出额角的旧伤——那是五年前在茶马古道，为保护迷路的藏族孩童被蛊虫灼伤的痕迹，“我当年在孤儿院里，也曾有个妹妹，叫小蝉...首到白凰说，我们的血该献给‘帝国荣光’。”他掀开衣袖，臂间的青桐纹己被新伤覆盖，“你看，我早就想刮掉这标记了...可噬心蛊发作时，比刮骨还疼。”
雪奈带着渔政队从芦苇荡冲出时，玄蛛正颤抖着掏出个漆盒——里面不是蛊毒解药，而是晒干的月白茶花瓣，寒梅曾说过，这花能压制蛊毒带来的幻听。“引开这些水蛊...去月亮崖下。”他的声音被蛊毒侵蚀得沙哑，指向远处被月光镀银的礁石，“那里的礁石缝里，藏着我埋的生石灰...”
林远立刻挥手，渔政队员将生石灰泼向河面。幽蓝青桐叶遇碱腾起白雾，月光穿过雾气，在水面投下巨大的青桐影——只是这影子不再是锋利的叶片，而是被水雾洇开的、模糊的光斑。玄蛛望着渐渐消散的荧光，忽然笑了，从怀中掏出半枚平安佩：“帮我交给小蝉...如果她还活着，告诉她，哥哥的名字...叫阿砚。”
洱海的晨雾漫上来时，玄蛛己靠在礁石上没了气息，手中紧攥着半枚平安佩，佩上“长砚”二字被磨得发亮——那是他藏了十年的、未被青桐会夺走的本名。林远将佩与苏晴的碎珠放在一起，珍珠的微光映着玉佩的裂痕，像极了寒梅说过的：“破碎的东西，也能拼成新的光。”
“林叔，船上发现了这个。”阿湄捧着本浸了水的账本跑来，封皮的青桐纹己被海水泡得模糊，内页却记着青桐会在洱海的所有毒点，最后一页画着只衔着珍珠的青鸟，旁边是歪歪扭扭的字迹：“阿砚想做扎染匠，染布上不要青桐，要画小蝉喜欢的荷花。”雪奈翻开账本，发现字迹与玄蛛平安佩的刻字一致——原来他早己暗中标记毒源，只等有人来终结这场用标记书写的悲剧。
正午的阳光晒化了晨雾，洱海水面的幽蓝彻底消失，唯有玄蛛的斗笠漂在水上，青桐穗子己被海水泡得发白，像朵盛开的雪莲花。林远摸着平安佩上的“长砚”二字，忽然明白青桐会最可怕的不是蛊毒，而是让人们忘记自己曾有过带着体温的名字。但此刻洱海的风里，扎染坊的捶布声混着渔歌，正将那些被标记的过去，一点点捶打成带着人间烟火的、新的故事。
“该回喜洲了。”雪奈指了指岸上，阿湄正带着孩子们将青桐纹的扎染布重新上色，“寒梅来信说，缅甸的青鸟学堂开学了，第一堂课教的就是辨认‘月噬蛊’——用的教材，是玄蛛的账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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