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尔滨火车站飘着1945年的第一场雪，苏琦君站在月台边缘，看着安娜的银发在蒸汽机车的白雾中若隐若现。苏联军官的制服笔挺得刺眼，衬得她锁骨下的伤口更加狰狞。那里还嵌着半截没取出的银手铐，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莫斯科急电。"安娜用中文说，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命令我立刻回国述职。"她递过一张车票，"戴笠给你的调令也在里面。"
苏琦君展开对折的纸张。"徐州剿总指挥部"几个红字刺进眼底——内战前线。她突然笑起来，笑声惊飞了站台上的麻雀："他让我去杀自己同胞？"
安娜的指尖抚过她腰间枪套，动作轻柔得像在触碰易碎品："你可以跟我走。"她的蓝眼睛在雪光中近乎透明，"黑海边上有个小教堂...我在那准备了戒指。"
一队苏联士兵扛着行李从她们身边经过，靴子踩碎月台上的薄冰。苏琦君注意到安娜的右手始终按在配枪上——那不是戒备的姿态，而是克格勃特工极度不安时的本能反应。
"你明知道答案。"苏琦君拍开她的手，"就像我也不会问你为什么突然被召回。"
蒸汽机车发出刺耳的鸣笛。安娜突然拽住她的围巾，力道大得几乎让人窒息。她们的唇在漫天飞雪中相撞，铁锈味在口腔里蔓延——安娜又咬破了自己的舌头。
"听着。"安娜抵着她的额头喘息，"如果我三个月内没回来..."她将某样东西塞进苏琦君军装口袋，"就去巴黎第十区的旧书店，报我的代号。"
口袋里的物件轮廓坚硬，像把微型钥匙。苏琦君没有低头看，她的视线越过安娜肩膀，落在月台尽头的阴影处——两个穿便装的苏联人正假装看报纸，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经度41度的谎言 但他们的靴子是克格勃特制的款式。
"他们要清算你。"苏琦君用围巾擦掉安娜唇上的血，"因为奉天的事？"
安娜的笑声引来了哨兵的目光。她故意用俄语大声说："达瓦里希，请给我妻子拍张照！"闪光灯亮起的瞬间，她迅速用中文低语："不，是因为我拒绝执行对你的清除命令。"
雪越下越大。列车员开始催促登车，安娜却突然单膝跪地，在众目睽睽之下捧起一抔积雪。雪在她掌心融化，露出藏在里面的东西——半枚红星勋章，边缘磨得锋利如刀。
"在你们中国的说法里..."她将勋章按进苏琦君掌心，锋刃割破两人皮肤，鲜血融化了残余的雪水，"这算歃血为盟。"
汽笛再次响起，这次带着最后的警告意味。安娜转身走向列车的背影挺拔如枪，只有苏琦君看见她垂下的左手在发抖，那手腕上还留着银手铐的淤青。
当火车缓缓启动时，安娜突然从窗口探出身子。她扯开军装领口，露出心口处新鲜纹的图案：苏琦君三个汉字，被子弹穿孔的玫瑰缠绕。
"我会回来娶你！"她用字正腔圆的中文喊道，声音压过了车轮的轰鸣，"要是敢嫁给别人……"
后半句被西伯利亚的风雪吞没。苏琦君站在原地，首到列车变成地平线上的黑点。她展开鲜血淋漓的掌心，那半枚勋章内侧刻着极小的数字：1949.10.1
军统的吉普车不知何时停在了身后。戴笠的亲信摇下车窗："苏组长，委座急电。"
雪地上残留的血迹很快被新雪覆盖。当车辆驶出站台时，苏琦君摸到口袋里安娜塞的东西——不是钥匙，而是颗9毫米子弹，弹壳上刻着莫斯科的坐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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