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静安寺路，法国梧桐的落叶铺满柏油路面，每一片都像是被战火烧焦的信笺。苏琦君站在霞飞公寓的阳台上，指尖夹着一支未点燃的香烟，目光扫过对面楼顶一闪而过的镜面反光——有人在监视她。
三天前，她亲手将那份关于日军细菌战部署的假情报递给了戴笠。而此刻，她的旗袍内衬里缝着真正的胶卷，上面记录着关东军即将在华北投放的鼠疫菌株样本运输路线。
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像是猫踩过绒毯。她没有回头，只是轻轻敲了敲烟盒，三下，停顿，再两下。
“你该换个住处了。”安娜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带着轻微的喘息。她今晚穿了一身男式西装，银发全部塞进礼帽，嘴角却有一道新鲜的伤口，渗着血丝。
苏琦君转身，目光落在她的左臂——袖口被割裂，隐约可见绷带。“特高课的人？”她问，语气平静，手指却己经按在了腰间的匕首上。
“不，是你们的人。”安娜冷笑，从口袋里掏出一枚被子弹击穿的铜纽扣，上面刻着军统的暗记。“陈副官的手下，在福煦路伏击我。”
苏琦君的呼吸微微一滞。陈副官是戴笠的亲信，如果他己倒向日本人，那她递上去的假情报恐怕早己被识破。
“莫斯科给你的命令是什么？”她突然问，眼神锐利。
安娜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走到她身旁，从她指间抽走那支烟，轻轻咬在唇间。她没有点燃，只是让烟草的气息在唇齿间蔓延。“约瑟夫同志要确保日军深陷中国战场，越久越好。”她顿了顿，“但我的任务……是确保你活着。”
苏琦君挑眉，“这是命令，还是你的私心？”
安娜低笑，突然伸手扣住她的后颈，将她拉近。两人的呼吸交错，烟草与血腥气混杂在一起。“你说呢？”她的俄语低沉，像是伏尔加河上的夜风。
苏琦君没有躲，反而迎上去，唇几乎贴上她的耳廓：“如果我说，我准备炸掉虹口日军司令部呢？”
安娜的瞳孔骤然收缩，手指收紧。“你疯了？”
“戴笠己经怀疑我了。”苏琦君冷静道，“与其等他动手，不如我先送他一份大礼。”
安娜沉默片刻，突然从西装内袋抽出一张地图，铺在茶几上。上面标注着虹口司令部的巡逻路线、换岗时间，甚至地下管道的走向。“三天后，松井石根会亲自视察。”她指尖点在一处红圈，“他的车会停在正门，十二点整。”
苏琦君凝视着她，“你早就准备好了？”
安娜微笑，那笑容里带着危险的锋芒。“我赌你会这么做。”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交锋，像是刀锋相抵，谁也不肯退让。最终，苏琦君伸手抚上安娜嘴角的伤口，指腹轻轻擦过血迹。“你流血了。”
安娜抓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指尖按在自己的唇上。“你也快了。”
窗外，夜风卷起梧桐叶，沙沙作响，像是无数细碎的耳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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