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间铁门在王科长和李三的脚步声里彻底闭合后，林宇的后颈才渗出一层薄汗。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扳手，金属触感透过粗布手套传来凉意——这是他前世当汽修工时养成的习惯，再紧张也要确认工具归位。
"老林，您说王科长真没起疑？"小张蹭过来，棉袄袖口还沾着机油，说话时哈出的白雾在月光里散不开，"我刚才看他手电筒往帆布底下扫了三回，眼皮都没眨。"
陈默把图纸卷进油纸包的手顿了顿。
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在月光下闪过一道光："他扫的是发动机缸置。"这位技术科骨干声音放得很轻，像在拆解一台精密仪器，"上周他来查安全隐患时，我故意把卡车变速箱的维修记录压在咱们的进气歧管图纸上。"
老刘蹲在角落敲焊枪，火星子溅在他磨破的裤腿上："五八年我跟检查组打游击那会儿，人家明知道炉子炼的是废铁，走的时候还往咱们兜里塞粮票。"他突然笑了，缺了颗门牙的嘴漏着风，"有些事，聪明人不点破，是给咱留口气。"
林宇把扳手重重磕在工作台边缘。
系统提示在脑海里炸响——"零件改良进度：进气歧管热效率提升至34.7%，距目标35%差0.3%。"他摸出裤兜里皱巴巴的烟卷，划火柴时手抖了下，火光照亮他发红的眼尾："明晚必须改完。
王科长能忍一次，忍不了十次。"
"改哪？"陈默己经翻开笔记本，铅笔尖抵着进气歧管的曲线图，"是弧度还是壁厚？"
"都改。"林宇凑过去，烟味混着机油味在两人之间散开，"前世修过台老福特，歧管内壁有螺旋槽。"他用指甲在图纸上划出几道斜线，"能让混合气体在进入气缸前多转半圈，温度升两度。"
老刘凑过来看，焊枪头在图纸上点了点："这法子我试过！
七三年给拖拉机改汽化器，螺旋槽能省半成油，就是加工麻烦——得用手工铣刀。"
"麻烦也得干。"林宇把烟蒂按在铁皮桶里，火星子"滋啦"一声灭了，"小张，明晚把铣刀磨利。
陈默，找技术科借台旧的三坐标测量仪，就说要给卡车变速箱做精度检测。"
小张猛地挺首腰杆，棉袄口袋里的硬糖纸窸窣响："保证磨出镜面！
我昨儿还偷摸拿李三的警棍练手，那铁家伙都能铣出花来。"
陈默推眼镜的动作顿了顿，镜片后的目光亮起来："测量仪我有办法——马科长上周说要淘汰一批旧设备，我在报废清单上动了笔。"
林宇突然拍了拍陈默的肩。
这个总把情绪藏在镜片后的发小，此刻耳尖泛红，像十七岁那年偷开他爹的自行车时一样。
系统提示又跳出来——"团队默契度+5%，原型机建造进度：18%。"
接下来的三天，车间的夜比往常更短。
林宇蹲在铣床边，鼻尖几乎要碰到金属表面。
他手里的游标卡尺在螺旋槽里滑动，刻度每跳一格，后槽牙就咬得更紧。
小张举着煤油灯，火光在他脸上晃出阴影："老林，第三道槽深了半毫米！"
"停。"林宇抹了把汗，汗水渗进护目镜，"陈默，拿测量仪对一遍。"
陈默抱着三坐标测量仪从阴影里走出来，金属支架在地面拖出刺耳的响。
他调整着探针对准槽底，显示屏上的数字开始跳动。
当最后一个数字定格在"0.02mm"时，他突然笑出了声——这个总板着脸的技术骨干，此刻像个孩子："误差在允许范围内！"
老刘举着焊枪凑过来，蓝白色的电弧在歧管表面游走。
他的手稳得像台机器，焊道细得能穿针："小宇，你这螺旋槽配我这氩弧焊，热效率至少能上35.2%。"
林宇没说话。
他摸出裤兜里的系统界面——虽然看不见，但他能感觉到那个进度条在发烫。
当老刘的焊枪最后一次熄灭时，系统提示如惊雷炸响："进气歧管改良完成！
热效率35.1%。
解锁轿车设计碎片：悬挂系统减震公式。"
"走！"林宇扯下护目镜，"去试车场。"
试车场在厂区西北角，废弃的铁路支线改的，地面坑洼得能颠碎牙。
林宇把帆布一掀，月光下露出辆蓝灰色的车——没有喷漆，没有装饰，可流畅的车身线条像把出鞘的剑。
"小张，点火。"
钥匙拧动的瞬间，引擎声像头醒过来的狮子。
林宇握着方向盘，掌心的老茧磨得发疼。
他踩下油门，车轮碾过结冰的地面，溅起的雪粒打在挡风玻璃上。
陈默坐在副驾，怀里抱着笔记本，笔尖在纸页上飞："转速2500，震动值0.8！"
"急刹！"老刘在后座喊。
林宇猛踩刹车，轮胎与地面摩擦出刺鼻的焦味。
车身稳稳停住，没有侧滑。
小张从后面追上来，气喘吁吁："刹车距离12米！
比卡车短了一半！"
"急转弯！"陈默的声音带着颤。
方向盘打满的瞬间，林宇听见悬挂系统发出轻微的"咔嗒"声——那是他和老刘调了七次的减震器在工作。
车身倾斜角度停在25度，没有翻倒。
月光下，陈默的笔记本上画满了波浪线，每根线条都在欢呼。
"成了。"林宇松开方向盘，手背上的青筋还在跳，"比前世修过的那些破车，强多了。"
第二天清晨，林宇抱着一摞测试报告站在技术科门口。
他的工装裤沾着机油，胶鞋上还粘着试车场的冻土，可眼里亮得像团火。
马科长正在看报纸，抬头时眼镜滑到鼻尖："小林？
不是说今天要修三车间的卡车变速箱？"
"修完了。"林宇把报告拍在桌上，"这是咱们自己造的轿车测试数据。"
马科长的手指刚碰到报告，突然像被烫到似的缩回去。
他抬头盯着林宇，目光扫过他发红的眼尾，扫过陈默怀里还没合上的笔记本，扫过老刘沾着焊渣的裤腿——最后落在报告第一页的"热效率35.1%"上。
"你们...真在搞轿车？"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气。
"为厂争光。"林宇想起前晚王科长的话，"就像五八年大炼钢铁那会儿。"
马科长突然笑了。
他摘下眼镜擦了擦，镜片后的目光软得像春雪："我上个月去部里开会，有人说咱们厂只会造卡车。"他把报告翻到测试数据页，手指点着"刹车距离12米"，"明儿我去趟部里，就说红旗厂能造轿车。"
林宇的喉咙突然发紧。
他想起前世在汽修店看老照片，那些穿着工装的年轻人，眼里都有这样的光。
但这份温暖没持续到下班。
傍晚收工时分，林宇抱着工具往车间走。
路过保卫科时，他瞥见王科长站在窗前，手里捏着张纸。
路灯照过来，他看见纸上有几个大字——"关于红旗厂非法研发轿车的举报信"。
王科长抬头时，两人目光撞在一起。
这位保卫科科长没说话，只是把纸折成方块，塞进了抽屉最底层。
林宇继续往前走，靴底碾碎了地上的冰碴。
他听见系统提示在脑海里响起——"隐藏任务进度：22%。
检测到新威胁：行业竞争值+15%。"
夜风卷着雪粒打在脸上，他摸了摸口袋里的轿车设计图。
图纸边缘被他揉出了毛边，可里面的每根线条，都在等着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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