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车间还罩在薄雾里，林宇哈着白气往工具房走，工装口袋里的草图被体温焐得发烫。
昨夜煤堆旁的对话像团火在他胸腔里烧——陈主任捏着测试报告的白指节，李副厂电话里压低的声音，还有小张说"不能让野路子坏规矩"时，风里飘来的煤屑味。
"林师傅！"小张从钳工台后探出头，工装袖口沾着机油，手里攥着个皱巴巴的笔记本，"我问了仓库老周，他说上次拆伏尔加剩下的转向机壳子还在废料堆，我今早趁没人翻了，螺丝都没锈死！"
林宇接过笔记本，见上面密密麻麻记着转向机零件尺寸，墨迹被哈气洇出小团晕染："小张，去把陈默叫到后巷，就说老刘带了新茶。"
后巷的砖墙结着薄冰，陈默裹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赶来时，脖颈还沾着铁屑。
老刘蹲在墙根敲煤块，铜茶缸里飘着茉莉香："老李昨儿让保卫科老王查车间用电，说是'防止私用设备'。"他把茶缸推给林宇，"你们要办展示会，得让技术科的人亲眼看见——野路子能出真东西。"
林宇喝了口茶，茉莉香混着铁锈味在舌尖打转。
他摸出草图摊在煤块上，铅笔印在冷风中发颤："展示会定在下午三点，就在二车间。
得让他们看见改好的焊接件，还有伏尔加转向机的拆解对比。"
陈默指尖划过草图上的液压助力标注："马科长昨天翻我桌上的《汽车构造》，翻到转向系统那页时停顿了。"他抬头看林宇，眼尾还留着昨夜画图的铅笔印，"我今早把改良后的焊接测试数据抄了三份，一份给王工，一份放马科长抽屉，还有一份......"
"给陈主任。"林宇突然笑了，指节叩了叩草图边缘的"星火"二字，"他不是总说'要数据说话'么？"
老刘把最后一块煤块扔进茶缸旁的铁皮桶，火星"噼啪"炸开："我去叫老周和王工，他们昨儿还念叨'要是能亲眼见见'。
小张，你盯着资料室，要是陈主任的人来借《机械制造工艺学》，就说'林师傅借走做展示材料了'。"
上午的车间如常运转，机床轰鸣盖不住林宇敲锤子的节奏。
他弯腰调试电焊机时，余光瞥见陈主任从走廊经过，黑呢子大衣下摆扫过地面，皮鞋跟敲出急促的"哒哒"声。
小张抱着一摞图纸从资料室跑出来，冲他挤了挤眼——那摞图纸最上面，正是陈主任最爱的《苏联轿车制造规范》。
"林师傅！"王工裹着油腻的工作服凑过来，手里举着个亮闪闪的零件，"这是我按你说的改的减震弹簧，热处理温度提到820度，刚才用千分尺量了，形变误差不到半毫米！"
林宇接过弹簧，指腹着泛蓝的表面。
系统提示在脑海里闪过："热处理工艺优化+1，碎片进度37%。"他拍了拍王工肩膀："下午三点，二车间，你把这个带过去。"
王工眼睛亮得像淬了火："我这就去擦玻璃柜，保准让马科长看清弹簧纹络！"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巨匠从车间到时代引擎下午两点五十分，二车间的灯泡被擦得锃亮，长条桌上铺着蓝布，摆着改良后的焊接件、拆解的伏尔加转向机、还有王工的减震弹簧。
林宇站在桌前调整投影仪，灯丝"滋啦"一声亮起，墙上投出底盘草图的影子，"星火"二字被拉得老长，像把要刺破天花板的剑。
技术科的人陆陆续续进来。
老周裹着棉大衣，手里攥着个保温杯；小孙抱着笔记本，笔帽咬得变形；马科长摸了摸转向机壳子，抬头问陈默："这拆解图是你画的？"陈默点头，他便拍了拍年轻人后背："比我当年在技校画的强。"
陈主任最后一个进门，黑呢子大衣上沾着雪末。
他扫了眼桌上的零件，又抬头看墙上的草图，喉结动了动："林师傅这是要......"
"展示咱们车间的技术进展。"林宇截断他的话，走到投影仪前。
灯泡在头顶嗡嗡作响，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车间的余响，"各位师傅都知道，咱们厂造卡车是把好手，可轿车呢？"他拿起焊接件，指腹划过焊缝，"这是用国产焊机焊的，昨天做了拉力测试，载荷比进口焊机焊的还高5%。"
王工突然站起来，手里举着减震弹簧："我作证！
我用压力机试过，压了八百次才出现疲劳纹！"
小孙翻着笔记本站起来："我查了《机械制造工艺学》，林师傅的焊接温度控制，和书里说的'临界温度区间'完全吻合！"
马科长摸着转向机壳子笑了："小陈，你说这转向机拆解图是不是比咱们库里的伏尔加资料还细？"陈默还没答，老周己经拍了桌子："当年老厂长造卡车，不也是这么抠零件？
现在小宇带着年轻人干正事，我第一个支持！"
陈主任的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
他伸手去碰焊接件，指尖刚触到焊缝又缩回来，像被烫着了。
林宇看见他袖口里露出半张测试报告——正是昨夜攥皱的那张。
"各位师傅。"林宇提高声音，草图上的"星火"在投影里摇晃，"咱们造的不是野路子，是给红旗厂挣脸的真本事。
等星火开出厂门那天......"他顿了顿，看向陈主任，"我请各位坐进驾驶舱，亲自试试。"
掌声像潮水般涌起来。
老周的保温杯砸在桌上，小孙的笔记本掉在地上，马科长拍陈默后背的力道大得年轻人踉跄。
林宇看见陈主任退到墙角，黑呢子大衣蹭上了蓝布的毛絮，像只被拔了毛的老孔雀。
散场时天己经擦黑，小张缩着脖子跑过来，鼻尖冻得通红："林师傅！
我刚才听见李副厂办公室有动静，他在打电话，说'让三车间老吴明天来'，还说'不能让车间乱了套'......"
林宇摸了摸工装口袋里的草图，"星火"二字被磨得发亮。
远处传来夜班火车的汽笛，悠长，响亮，像在应和什么。
他抬头看天，云层又厚了，可他知道，云层后面的星星，还在亮着。
(http://www.220book.com/book/24LU/)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