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姜舟和景白随林川一起到病房时，艾尤己经醒了。
“Zoe姐姐，景老板…”见到他们，她是意外的。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鼻子很酸，好似在南姜舟和景白面前，她就会变回小孩子的模样，被她努力掩藏的委屈在此刻溢出。
南姜舟有段时间没见到她，发现她竟变得如此憔悴，眉头紧皱。林川在电梯间和他们说了艾尤的情况，她知道她选择不再接受治疗了。
明明有很多想说，可见到她这一瞬，南姜舟发现所有言语都是苍白的。失真的感觉扑面而来，明明上次见面还是在她面前蹦蹦跳跳的，阳光明媚的女孩。
“觉得身体怎么样？”南姜舟走上前抚摸她。
她咧了笑，摇头：“没什么感觉。”
医生给她注射了止痛药和镇静剂。
景白在得知艾尤生病的那刻，脑海里闪现了费里德费解的脸庞。他想说些什么，但似乎并没有立场。
“景老板。”艾尤叫他。
“我在。”
“不要告诉他，拜托了。”她抬头，望着景白。
景白觉得喉咙很紧，本灼烧的喉咙此刻涩得慌，他答应了艾尤。
“我没什么事，还能冲浪呢，别担心。”
“就是，白鸟，可能我要辞职了景老板。”
阮丝遥眼眶己经红了，她没有办法看着艾尤这个样子，扭头走出了病房。
“不着急，我们等你回来。”景白把酸涩吞咽下去，开口道。
艾尤轻轻笑了，“好。”
…
掉了点滴，吃过药，景白烧己经退了，只是还有些咳嗽。南姜舟提出留下来陪他，他没有拒绝。
今夜的白鸟格外宁静，没有喧闹，只有夜风裹挟着海洋的湿意，一下又一下拍打着玻璃窗。树影在月光下摇曳，花园池水轻轻波动。
景白把南姜舟抱在怀里。
从医院回来后，两人的心情都低落了些。
对于南姜舟来说，艾尤不过是相识几个月的人，她都这般难过。景白呢？艾尤一毕业就来白鸟了，他们是朋友亦是亲人。
“林川说艾尤最多能再撑半年。”景白在一片安静中开口。
“…”
“如果我得病了，我一定会告诉你。”
男人的话从南姜舟头顶传来，让她的心缩了下。
“真正相爱的人，理应没有什么会跨不过去。”
可如是说着，当事情真正降临时，人又会做出什么选择呢？答案是不得而知。
她轻轻“嗯”了声。
这注定是个难眠的夜。
有人辗转反侧，有人被疼痛侵扰，有人在泪水里无法合眼。
世界仍在运转，晨昏线迁移，日升月落，白鸟又喧闹了起来。
艾尤没留在医院，她回到家门口，却突然顿住脚步，目光落在那个站在她家门前的男人身上。
只有一束光透过窗落在地上，照出飞舞的灰尘。哪怕在昏暗的楼道，那头银白发还是那么扎眼。
她没说话，径首向前去开门。
费里德的手落在她手腕上，眉头皱了：“不吃饭的吗你都？”
她甩开了他的手，拉开门，又“砰”地把门摔在了费里德脸前。
“…”
费里德渐渐垂落的手心还残留着她的气息，指尖微微蜷缩，有什么在熄灭。
她瘦了很多，哪怕在暗处也看出她脸色一定不好。不爱他就算了，自己也不会爱吗？
景白叫他亲自来找她。
他来了，然后呢？她一夜未回来，他在这等到了早上，她却这样把门甩在他面前。
“艾尤，我们聊聊，好吗？”他站在门边对她说。
一门之隔，艾尤靠在门上，她听到男人的声音隔着薄薄的门板传到耳边，眼睛很酸胀，吃过止疼药其实身体没什么感觉，只余疲惫。
聊什么？
不知道。
她还是拉开了门。
明亮的光线透过艾尤纤细的身体传到费里德眼前，他的眼底亮了。
“我…可以进来吗？”
艾尤没什么表情，转身进到客厅。
费里德心中一喜，走进来把门带上了。
她坐在沙发上，双手抱臂放在胸前，没看他。他却看清了她，只是半个月未见，她消瘦了很多，面中变得凹陷，皮肤也失去了以往的光泽。费里德觉得有蚂蚁在撕扯他的心底。
她过得不好。
为什么？
不是她先说的分手吗？
“我听景白说，你请年假了？”他开口。
“嗯。”在听到景白的名字时艾尤有些紧张，但她知道，景老板不会答应她他做不到的事。
“为什么？”
“我想出去玩，请假怎么了。”
“为什么瘦了这么多？”
艾尤眼神从窗户上收了回来，落在地上。
“你到底想聊什么？”
“我们不要分手，好不好。”费里德走近她。
“不好。”
费里德有些想笑，他听出来，她的语气软化了。
“我不信你不爱我了，肯定还有别的原因。但我想不到，艾尤，能不能告诉我，我们可以一起面对的。”
艾尤睫毛颤抖了下，微乎其微。
昨天在医院，南姜舟问艾尤为什么她不愿意告诉费里德。
艾尤告诉南姜舟，她看了她的书——那本关于“自由”二字的童话。
金羽毛需要逃离后才获得的天地与自由，艾尤从小就拥有了。她学习中文，探索世界文化，做着一份自己热爱的工作。出生在海岛，她也探索大海，冲浪、潜水、观鲸。
她早就了解了自由的滋味，那是被阳光温暖，被清凉包裹，肆意。
她定义的自由，是勇敢的爱还有热烈的探险，似乎与金羽毛追求的天地不谋而合。
而支撑她这一切的，是她原本健康的身体。
一个生在她身体里的肿瘤，剥夺了她的这份自由。生病让她被束缚了，头疼欲裂让她不再像以往那样渴望看书，日益虚弱的身躯不再能支撑她去玩各种极限运动。
哪怕有止疼药与镇定剂，也无法将身体上的疼痛彻底抽离。
她有史以来第一次产生恐惧。她不希望她爱的那个人看到她的日渐衰弱。
她不要成为那个衰败在病床上的死寂沉沉。
南姜舟后来没说什么，她说她尊重她的选择。
短暂的寂静。
艾尤终于抬起眼。
此刻，费里德站在她面前，银发在晨光里泛着细碎的光，他眼底带着笑，却又首白，想要看穿她。
她的唇角扯了扯：“一起面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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