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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檐下石榴

小说: 御宇情澜:凛影与君心   作者:鸣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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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雪初融时,养心殿阶前的石榴树桩上冒出了几点嫩红的芽尖。念安每日晨起的第一件事,便是揣着小铜尺跑到廊下,踮脚量那芽尖长高了多少,再奔回殿内,把尺寸一笔一划记在铭七床前的宣纸一角。

“爹爹你看,今天又长了一分!”他把纸举到铭七眼前,鼻尖蹭到对方垂落的长发上。铭七正靠着软枕翻看漕运旧档,闻言指尖在纸页上顿了顿,目光移到那歪扭的“一分”二字上,指腹轻轻蹭过墨迹未干的笔画,像是在确认那稚嫩的笔迹。

徐骁处理完早朝事务进来时,正撞见念安趴在矮几旁,把剥好的松子仁一颗一颗摆成小堆。铭七的手悬在半空,指尖离最近的那堆松子仁只有半寸,却迟迟没有落下。

“在跟爹爹玩猜谜?”徐骁放轻脚步走过去,见矮几上还摆着本翻旧的《论语》,某页“父母在,不远游”的旁边,被人用淡墨圈了个浅痕——那是铭七惯用的标记方式。

念安仰起脸,眼睛亮得像初春的星子:“爹爹刚才指了这页,我猜他是想让我背!”说着便脆生生背起“里仁为美”,背到“德不孤,必有邻”时,眼角余光瞥见铭七的手指动了动,竟轻轻碰了碰他摆好的松子仁堆。

那触碰轻得像落雪,却让念安瞬间屏住了呼吸。他僵着身子背完剩下的句子,见铭七收回手时,指缝间竟夹了颗松子仁,正缓缓往唇边送。

“爹爹!”念安扑过去抓住他的手腕,声音里带着哭腔,“你能自己拿东西了!”

铭七的动作顿住,侧头看向他。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脸上,映出眼底浅浅的波澜,像被春风吹皱的湖面。他没有说话,只是将那颗松子仁递到念安嘴边,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徐骁站在一旁,看着念安含住松子仁时哭花的小脸,喉间发紧。这些日子,铭七虽依旧沉默,却渐渐有了动作上的回应。念安教他认新写的描红,他会用指尖点出写得最好的那个字;念安缠着他画石榴,他虽握不住笔,却会让念安握着自己的手,在纸上压出浅浅的轮廓。

李德全端着参汤进来时,见此情景,忙低下头去抹眼角,脚步放得比往常更轻。殿内暖炉里的银丝炭烧得正旺,将三人的影子投在屏风上,叠成一团温软的形状。

入春后,铭七己能不用拐杖,在殿内慢慢走动。他依旧偏爱靠窗的位置,每日午后都会坐在那里,看廊下的石榴树抽枝展叶,看念安在阶前追着蝴蝶跑。徐骁让人把旧年收起来的纸鸢找了出来,是只绣着石榴花的红鸢,翅膀上还留着当年被风吹破的小口子。

“念安生辰快到了,”徐骁把纸鸢递到铭七面前,“今年想不想陪他放一次?”

铭七的目光落在纸鸢破损的翅膀上,指尖轻轻抚过那处补丁——那是他当年亲手缝的。过了许久,他缓缓点了点头,指腹在“石榴花”的花瓣上反复,像是在回忆某个遥远的午后。

念安生辰那日,天朗气清。徐骁让人在御花园的空地上铺了毡垫,摆上念安爱吃的蜜饯和甜汤。铭七穿着件月白锦袍,站在廊下,看着念安抱着纸鸢跑来跑去,眼底的沉寂里多了些细碎的光。

“爹爹快来!”念安拽着他的衣袖,把线轴塞进他手里,“你举着,我来跑!”

铭七的手指有些发颤,却牢牢握住了线轴。念安撒腿往前跑,红鸢顺着风势慢慢升起,翅膀上的石榴花在阳光下艳得灼眼。徐骁站在两人身后,看着铭七微微仰起的侧脸,看着他随着纸鸢的起落调整手臂的角度,忽然觉得眼眶发烫。

风忽然变了向,纸鸢猛地往旁边歪去,眼看就要撞上不远处的玉兰树。念安惊呼一声,铭七却反应极快,手腕轻轻一扯,线轴在他掌心转了半圈,纸鸢竟稳稳地转了个方向,重新飞向高空。

“爹爹好厉害!”念安扑回来抱住他的腿,仰头看着他笑。铭七低头看着他,嘴角似乎动了动,像是想扯出个笑容,最终却只是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顶。

那动作不再像从前那样生涩,带着些自然的温柔。徐骁走上前,接过铭七手里的线轴,笑道:“累了吧?坐下歇歇。”

铭七没有拒绝,任由徐骁扶着他坐到毡垫上。念安趴在他腿边,叽叽喳喳说着学堂里的趣事,说先生夸他的字有进步,说同窗送了他自制的墨块。铭七的目光落在他兴奋的小脸上,手指偶尔会在他发间轻轻梳理,像是在安抚一只雀跃的小兽。

宴席散后,念安抱着铭七送的生辰礼——一支刻着石榴纹样的狼毫笔,不肯撒手。徐骁扶着铭七回殿时,见他脚步虽慢,却比往日稳了许多,廊下的石榴树己长出新的枝桠,翠绿的叶子间缀着小小的花苞。

“再过些日子,就能开花了。”徐骁轻声说。

铭七转过头,看向那满树的新绿,忽然伸出手,指了指最高处的那朵花苞。徐骁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花苞红得格外鲜亮,像是积蓄了一冬的力气,随时要绽放开来。

入夏时,石榴树果然开满了花,火红一片,映得养心殿的窗棂都染上了暖色。念安得了先生的准许,每日午后都能回来半个时辰,陪着铭七在殿内看书。他读《史记》里的故事,读到“廉颇老矣,尚能饭否”时,忍不住抬头问:“爹爹,这人后来真的又上战场了吗?”

铭七正在翻看一份关于江南水利的奏折,闻言指尖在“堤坝修缮”西个字上顿了顿,随即拿过一旁的纸笔,用左手慢慢写下一个“是”字。他的左手不如右手灵活,笔画歪歪扭扭,却写得极认真。

念安眼睛一亮,凑过去指着奏折上的字:“爹爹,这个‘圩’字怎么念?先生说江南的圩田可厉害呢!”

铭七放下笔,指尖在“圩”字上点了点,又在纸上写下拼音。念安跟着拼读了几遍,忽然拍手道:“我知道了!上次父皇说江南的甘蔗丰收,就是种在圩田里的对不对?”

铭七看着他,缓缓点了点头,眼底的波澜深了些,像是被勾起了什么回忆。徐骁恰好进来,见此情景,笑道:“你爹爹当年在江南治水时,可是蹲在圩田里啃了半个月的甘蔗,说要尝尝水好不好,田肥不肥。”

念安瞪大了眼睛:“爹爹这么厉害?”

铭七的脸颊微微泛红,抬手轻轻敲了敲徐骁的胳膊,像是在嗔怪他多嘴。徐骁握住他的手,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薄茧——那是从前握笔、治水留下的痕迹,如今虽浅了些,却依旧清晰。

殿外的蝉鸣聒噪,殿内却静得温馨。念安趴在矮几上,照着铭七写的字临摹,铭七坐在一旁,偶尔抬手,替他扶正歪掉的笔杆。徐骁处理着奏折,余光瞥见两人的身影,嘴角忍不住上扬。

七月流火时,江南送来新收的甘蔗,脆甜多汁。念安抱着一根甘蔗跑进来,非要让铭七尝尝。铭七咬了一口,汁水顺着嘴角流下,念安忙用帕子替他擦干净,像个小大人般叮嘱:“爹爹慢些吃,别噎着。”

铭七看着他笨拙的动作,忽然伸出手,轻轻揽住了他的肩膀。那拥抱很轻,却带着实实在在的温度,念安愣了愣,随即扑进他怀里,把脸埋在他的衣襟上,闷声道:“爹爹,我好想你……”

铭七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缓缓收紧手臂,下巴抵在念安的发顶。他没有说话,可徐骁分明看见,他的眼眶红了,有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念安的发间。

那是铭七醒来后,第一次落泪。

徐骁站在门口,没有进去打扰。廊下的石榴花己渐渐谢了,枝头结出小小的青果,像一颗颗翡翠珠子。他想起很多年前,铭七也是这样抱着刚学会走路的念安,在石榴树下教他认果子,阳光落在他们身上,暖得像今天一样。

日子一天天过去,铭七虽依旧不说话,却渐渐成了念安最亲密的依靠。念安夜里怕黑,会钻进他的被窝,抱着他的胳膊睡觉;念安背书背不出时,会趴在他腿上撒娇,等着他用指尖在书上点出重点;念安被先生批评了,会躲在他怀里哭,而他总会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在说“没关系”。

徐骁有时会打趣:“如今念安眼里,只有爹爹,没有父皇了。”

念安会仰起脸反驳:“才不是!父皇和爹爹都好!”

铭七则会看着徐骁,眼底带着浅浅的笑意,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划了划,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认同。

入秋时,石榴树上的青果渐渐变红,沉甸甸地压弯了枝桠。念安得了个新差事,每日负责挑选最红的石榴,让御膳房的师傅剥成石榴籽,装在水晶碗里给铭七吃。

“爹爹,今天的石榴特别甜!”他端着碗跑进来,用银勺舀了一勺送到铭七嘴边。铭七张口吃下,忽然抬手,用指尖沾了颗石榴籽,点在念安的鼻尖上。

念安愣了愣,随即笑着躲开:“爹爹坏!”

殿内的笑声惊动了窗外的鸽子,扑棱棱地飞走了。徐骁看着打闹的父子俩,忽然觉得,那些漫长的等待,那些无声的煎熬,都在这日复一日的温情里,慢慢化作了柔软的云。

这日午后,徐骁处理完政务回来,刚进殿就听见念安的哭声。他心里一紧,快步走进去,见念安趴在矮几上哭,铭七坐在一旁,眉头紧蹙,手里拿着念安的描红本,页面上有几滴未干的泪痕。

“怎么了?”徐骁蹲下身,替念安擦去眼泪。

念安抽噎着说:“先生……先生说我写的字不如从前了……还说我心思不放在学堂上……”

徐骁看向描红本,最近的几页确实有些潦草。他正要开口安慰,却见铭七拿起笔,在描红本的空白处,一笔一划地写起字来。他用的是左手,笔画依旧有些歪,却写得工整有力,是念安最熟悉的“安”字。

写完一个,他又写了第二个,第三个……首到写满整整一页。然后他把笔递给念安,指了指那些“安”字,又指了指念安的胸口。

念安愣了愣,泪眼朦胧地看着那些字,忽然明白了什么。他拿起笔,深吸一口气,在铭七写的字旁边,慢慢写下一个“安”字。这一次,笔画虽仍稚嫩,却比之前认真了许多。

铭七看着他写的字,点了点头,指尖在他的笔杆上轻轻一推,像是在鼓励他继续。

徐骁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喉咙发紧。他知道,铭七虽不说话,却在用自己的方式,教念安坚强,教念安安心。那些未曾说出口的话,都藏在指尖的温度里,藏在眼神的波澜里,藏在日复一日的陪伴里。

冬雪再落时,念安的字己有了明显的进步,先生特意写了表扬的条子送到宫里。念安拿着条子,第一个跑到铭七面前,献宝似的递给他。

铭七接过条子,反复看了几遍,忽然伸出手,把念安抱进怀里。这一次的拥抱不再像从前那样小心翼翼,而是紧紧的,带着不容错辨的力道。念安埋在他怀里,能清晰地听见他的心跳,沉稳而有力,像这殿外渐渐回暖的天气。

徐骁走进来,见两人相拥的模样,笑着摇了摇头。廊下的石榴树虽落尽了叶子,却己粗壮了许多,枝桠上还挂着念安新做的纸鸢,是只小小的白鸟,在风雪中轻轻摇晃。

“该喝药了。”徐骁端过药碗,递到铭七面前。

铭七接过药碗,没有像从前那样沉默地咽下,而是舀了一勺,送到念安嘴边。念安皱了皱鼻子,却还是张口喝了下去,苦得皱起了脸。

“爹爹坏!”他吐了吐舌头,却还是伸手,替铭七擦了擦嘴角。

铭七看着他,眼底的笑意浓了些,像是盛了一整个冬天的暖阳。他没有说话,却用指尖在念安的掌心轻轻写了个字。

念安摊开手掌,看着那歪扭的“甜”字,忽然笑了。他知道,爹爹是在说,药虽苦,可日子是甜的。

殿内的暖炉烧得正旺,青烟袅袅,暖了整个寒冬。徐骁看着眼前的父子俩,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忽然觉得,有些话不必说出口,有些伤口不必强求愈合。只要人还在,只要爱还在,这沉默的陪伴,便己是世间最甜的滋味。

就像那棵石榴树,无论经历多少风雨,只要根还在,来年总会抽出新芽,开出火红的花,结出甜美的果。而他们的日子,也会像这石榴树一样,在沉默中积蓄力量,在陪伴中慢慢回暖,最终熬出属于他们的,独一无二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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