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浓时,南萧果然再次集结兵力,攻势比先前更猛了几分。江面上战船连绵,箭矢如密雨般掠过水面,砸在水寨的木栅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铭七站在瞭望塔上,左手按着腰间的佩刀,目光锐利如鹰。徐骁就站在他身侧,指尖轻叩着栏杆,声音平静无波:“南萧是想速战速决,他们的粮草撑不了太久。”
袁正拄着长枪从塔下上来,左臂的伤疤在日光下泛着浅白:“西侧水闸己按陛下说的做了伪装,就等他们往里钻。”
铭七点头,转身敲响了塔上的铜钟。急促的钟声穿透硝烟,水寨里的士兵们立刻动了起来,弓弩手列阵于寨墙,投石机缓缓扬起长臂,一切都如推演时那般井然有序。
这场仗打了整整三日。第三日傍晚,当南萧的战船带着残损的帆篷退去时,江面上飘着折断的桨橹,晚霞把水面染成一片猩红。铭七抹了把脸上的血污,刚要下令清点伤亡,手腕忽然被拉住。
徐骁拿着帕子,仔细擦去他脸颊上的污渍,动作轻柔得不像刚经历过一场恶战:“回去换身衣服,别着凉。”
铭七愣了愣,任由他擦着。身后传来袁正的笑声:“陛下这是把铭七当瓷娃娃护着呢。”
徐骁抬眼瞪了他一下,嘴角却没忍住笑意。铭七的脸又热了,挣开他的手:“臣去看看弟兄们。”说着就往下跑,衣角扫过徐骁的手背,带起一阵微痒。
夜里庆功时,没人再有心思喝酒。士兵们或坐或卧,靠在寨墙根打盹,手里还攥着没吃完的干粮。铭七提着药箱挨个查看伤兵,徐骁和袁正跟在后面,帮着递绷带、递水囊。
走到一个年轻士兵身边时,那小兵正龇牙咧嘴地给自己包扎胳膊,见了他们慌忙要起身,被铭七按住:“坐着吧,我来。”
小兵红着脸,小声道:“谢统领,谢陛下。”
徐骁看着铭七熟练地给他清创、上药,动作比初见时稳了不知多少。那时在御书房,这孩子连削苹果都会割到手,如今却能在战场上护着千军万马了。
“等战事平息,”徐骁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朕在京城给你们建一座忠勇祠,把所有守过江南的弟兄名字都刻上去。”
士兵们愣住了,随即眼眶都红了。铭七抬头看徐骁,月光落在他肩头,像镀了层银。原来有些承诺,不必说得多华丽,却能让人觉得心里踏实。
转年开春,南萧终于遣使求和。消息传到水寨那天,袁正抱着酒坛,笑得胡子都翘了起来,拉着徐骁和铭七在葡萄架下喝了个痛快。铭七没喝多少就醉了,靠在柱子上,看着徐骁和先生碰杯,听着他们说当年在京城的趣事,眼皮越来越沉。
迷迷糊糊间,他感觉有人把自己扶起来,身上被盖上了一件带着檀香的披风。他往那人怀里蹭了蹭,像只困倦的猫。
“这孩子。”徐骁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笑意。
袁正叹了口气:“陛下,回京城后,可得好好待他。”
“自然。”
铭七在颠簸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船榻上。窗外是熟悉的江面,只是这一次,船是往北方去的。徐骁坐在窗边看书,晨光落在他侧脸,柔和得像江南的月色。
“醒了?”徐骁合上书,递过一杯温水,“还有三日就到京城了。”
铭七接过水杯,指尖碰到他的手,微微一颤。他想起临别时袁正说的话,先生拍着他的肩膀,让他在京城好好的,别总惦记江南。
“先生说,”铭七小声道,“等葡萄熟了,他就把新酿的桂花酒寄到京城去。”
“嗯,”徐骁点头,忽然握住他的手,“御书房的窗台上,朕让人摆了两盆江南的荷花,你肯定喜欢。”
铭七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有御书房的檀香,有江南的月色,还有他看不懂却能感受到的温柔。
船行至运河时,两岸己是一片春光。杨柳依依,桃花灼灼,像极了那日在芦苇荡边的阳光。铭七靠在船舷上,看着徐骁站在船头,衣袂翻飞,忽然觉得,所谓安稳,或许不是停在某个地方,而是无论去往何处,身边都有可牵挂的人,有可期待的未来。
就像这水流,从江南到京城,一路奔涌,却始终带着两岸的花香,带着月光的清辉,带着那些不必说破的心事,缓缓向前,奔向属于他们的岁月悠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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