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后的云煌街总飘着桂花的甜香。这日傍晚,铭七刚从军营回来,就见靳柔站在府门外,手里提着个乌木酒盒,长衫被晚风拂得轻轻晃。
“刚得了两坛三十年的花雕,”靳柔举起酒盒笑,“袁将军说这酒得配着蟹才够味,我让厨房蒸了几只阳澄湖的大闸蟹,去我那坐坐?”
铭七本想推辞,却被他眼里的热忱劝住。怀柔阁后巷的小院比初见时更雅致了,墙角的菊花开得正盛,石桌上摆着青瓷盘,红膏蟹卧在碎冰里,旁边温着的酒坛冒着细白的热气。
“这蟹是今早从江南运过来的,”靳柔给酒杯斟满酒,琥珀色的酒液晃出细密的酒花,“特意让船家走了快船,就为尝这口鲜。”
铭七拿起蟹螯,刚要掰,就被靳柔拦住。他取来银质的蟹八件,指尖灵巧地拆解着蟹壳,转眼就把雪白的蟹肉剔出来,码在碟子里:“尝尝,不用沾醋都鲜。”
酒过三巡,铭七的脸颊泛起薄红。他本就不胜酒力,加上今日军务冗杂,此刻被酒意一催,眼皮便有些发沉。靳柔看他支着额头打晃,笑着给他换了杯温热的米汤:“别喝了,这米汤解腻。”
铭七摆摆手,又要去端酒杯,手腕却软得使不上力。最后记得的,是靳柔扶着他起身时,身上传来的淡淡皂角香,比酒气更让人安心。
再次睁眼时,窗外己挂起了月牙。身下是柔软的锦被,身上的戎装被换成了素色的寝衣,领口松松垮垮地敞着,露出颈间淡青色的血管。
“醒了?”靳柔端着碗醒酒汤走进来,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刚给你擦了脸,头疼不疼?”
铭七这才惊觉是在靳柔的卧房,慌忙要起身,却被他按住:“躺着吧,你醉得厉害,路都走不稳。”他把醒酒汤递到唇边,“趁热喝了,能舒服些。”
温热的汤液滑入喉咙,带着淡淡的姜味。铭七喝完,才讷讷道:“多谢靳阁主。”
“叫我靳柔就好。”他放下空碗,坐在床边的矮凳上,目光落在铭七的脸上。烛光下,铭七的睫毛很长,像停着两只休憩的蝶,鼻尖因醉酒泛着粉红,褪去了平日在军营的锐利,倒显出几分少年人的青涩。
靳柔的心跳忽然乱了节拍。他想起初见时,这人一身戎装站在怀柔阁外,眼神里带着警惕,像只竖起尖刺的小兽;想起他帮着搬瓷器时,指尖不小心被碎片划破,却只是皱了皱眉;想起他说起江南水寨时,眼里闪过的温柔,比御花园的月光更甚。
不知是谁先靠近的,或许是烛火晃得人眼花,或许是酒气还没散尽。当靳柔反应过来时,自己的唇己经轻轻贴上了铭七的。
很轻的一个吻,像落雪落在梅瓣上,带着点凉意,又有点烫。铭七的睫毛颤了颤,像受惊的蝶要飞起来,却被靳柔伸手按住后颈,加深了这个吻。
窗外的月牙躲进云层,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靳柔尝到他唇齿间残留的酒气,混着醒酒汤的姜味,竟该死的好闻。首到铭七的呼吸开始急促,他才猛地退开,额角抵着对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对不住……”
铭七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被火烧着。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靳柔站起身,背对着他走到窗边,背影在墙上拉得很长,带着说不出的落寞。
“我……”铭七想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是该斥责他孟浪,还是该承认,刚才那瞬间,自己的心跳也乱了章法?
靳柔没有回头,只是望着窗外的月牙,声音很轻:“你好好歇着,我去外间睡。”说完便轻轻带上门,留下满室的烛火,和床上不知所措的铭七。
后半夜,铭七再没睡着。他睁着眼看帐顶的缠枝莲纹,鼻尖似乎还萦绕着靳柔身上的皂角香,唇上的触感清晰得像刚发生。他想起徐骁总爱揉他的头发,动作里带着长辈的纵容;想起袁正拍着他的肩膀笑他是瓷娃娃,语气里满是疼爱;却从没想过,会有这样一个吻,带着试探,带着滚烫的欲望,撞得他心慌意乱。
天快亮时,铭七悄悄起身。外间的软榻上,靳柔睡得很沉,眉头却微微蹙着,像在做什么不安稳的梦。他放轻脚步,换回自己的戎装,走到门口时,回头望了一眼,见晨光正从窗缝里挤进来,落在靳柔的发间,像撒了把碎金。
他终究没说什么,轻轻带上门,融进了京城微凉的晨雾里。只有门内的烛火还在摇曳,映着空荡荡的床榻,和矮凳上那碗早己凉透的醒酒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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